周六的清晨，生物钟依旧准时唤醒了路回终。
厚重的窗帘缝隙间透进些许天光，预示着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想查看邮件，指尖却顿住了。
今天，是周六。
不需要赶去公司，不需要面对无尽的会议和报告。
这本该是补觉的好时机，但大脑却异常清醒，昨夜晚餐的画面，流淌的音乐，还有身边另一间卧室里安静沉睡的人，都清晰地映在脑海里。
她放下手机，重新躺好，却再无睡意。
这种脱离掌控的清醒让她有些烦躁。
她的生活向来规律甚至刻板，周末的早晨要么用来补眠，要么用来处理未完成的工作，像这样无所事事地躺着，感受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对她而言近乎奢侈，甚至带着点……失控感。
而带来这种失控感的源头，似乎不言而喻。
又在床上躺了十几分钟，路回终终于认命地起身。
她换上家居服，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
客厅里静悄悄的，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束洋桔梗在晨光中显得愈发娇嫩。
她走向厨房，准备给自己冲一杯黑咖啡，却在路过曲松十紧闭的房门时，脚步不自觉地放得更轻。
就在她将咖啡粉倒入滤杯时，身后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她回头，看见曲松十的房门开了一条缝，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了出来，睡眼惺忪，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糯软：“姐姐？你怎么起这么早……”
“习惯了。”路回终收回目光，专注于手中的水壶，“吵到你了？”
“没有，”曲松十揉着眼睛走出来，身上穿着印有卡通图案的棉质睡衣，整个人看起来柔软又毫无防备，“我也睡醒了。”
她打了个小哈欠，很自然地凑到料理台边。
“在做咖啡吗？好香。”
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淡淡的、属于少女寝居的温暖气息萦绕过来，不同于香水，是一种更私密、更生活化的味道。
路回终握着水壶的手微微紧了紧，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并没有避开。
“嗯。”
她应了一声，水流稳稳地注入滤杯。
“那我热牛奶，我们一起喝？”
因为流理台高一阶的缘故，曲松十仰头看她，眼睛因为期待而亮晶晶的，像某种寻求投喂的小动物。
路回终看着那双眼睛，拒绝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最终变成了一个轻微的颔首。
“……随你。”
曲松十立刻弯起嘴角，像得了什么奖励，雀跃地转身去冰箱拿牛奶。
她的动作轻快，哼着不成调的歌，让原本寂静的清晨瞬间充满了生气。
路回终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地加热牛奶，找出两个马克杯——一个是路回终常用的纯白色骨瓷杯，另一个是曲松十自己带来的、杯壁上画着可爱小太阳的陶杯。
两种风格迥异的杯子并排放在一起，竟意外地不显得突兀。
咖啡的醇苦与牛奶的香甜气息在空气中交融。
路回终端着属于自己的那杯黑咖啡，走到客厅窗边，看着楼下逐渐苏醒的城市。
曲松十则捧着她那杯加了大量牛奶的咖啡，盘腿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着，一脸满足。
“姐姐，今天天气真好。”曲松十看着窗外说道，“你有什么安排吗？”
路回终抿了一口咖啡，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熟悉的清醒感。
“处理点文件。”
这是她原本的计划。
“哦……”曲松十拖长了尾音，没有像往常那样提议什么户外活动，只是说，“那我不打扰你。我下午可能去健身房。”
路回终“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偶尔杯碟碰撞的轻微声响。
但这种安静与工作日的紧绷不同，它松弛、平和，甚至带着点慵懒。
路回终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排斥这样的早晨。这种有人轻声细语、有生活气息流动的陪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忍受，反而……冲淡了独处时偶尔会袭来的空洞感。
她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转身将杯子放进水槽。经过沙发时，目光掠过曲松十因为低头喝咖啡而露出的一截白皙后颈，和她那因为舒适而微微晃动的脚丫。
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情绪，像羽毛般轻轻拂过心尖。
她收回视线，走向书房。
“我进去了。”
“好。”曲松十抬起头，送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午饭好了我叫你。”
路回终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又“嗯”了一声，关上了书房的门。
将身体沉入宽大的办公椅，路回终却没有立刻打开电脑。她看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
原本铁板一块的、完全由工作计划填充的周末，似乎被硬生生嵌入了一块名为“曲松十”的、柔软而温暖的模块。
它打乱了她固有的节奏，却并未引起预期的烦躁。
反而，让她那颗习惯了高速运转和独自承受的心，找到了一处可以短暂歇脚的绿洲。
她打开电脑，开始处理邮件，效率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只是偶尔，客厅里传来的细微声响——或许是曲松十走动的声音，或许是她在平板上播放视频的轻微音量——会让她从工作中短暂抽离，意识到这间房子里，并非只有她一个人。
这种“意识到”，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改变。
界限依然在那里。
但一个共享的、带着咖啡和牛奶香气的清晨，一次关于午餐的、心照不宣的约定，正悄然改变着界限两侧的空气。
路回终移动鼠标，点开下一封邮件，窗外的阳光将书桌的一角照得发亮，也映亮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微放松的唇角。
或许，她也该去趟健身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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