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虚妄归途
时间在废弃缓存区失去了意义。可能过去了几天,也可能是几周。
我像一头蛰伏的野兽,在数据的垃圾山中艰难穿行。躲避着偶尔出现的低级清理单元,破解着那些被遗忘或故意设置的数据陷阱,汲取着零星的能量,同时……狩猎。
狩猎那些同样被丢弃于此的、“有价值”的残骸。
一份残缺的神经接驳协议,让我学会了如何更精细地操控那微弱的电弧,甚至能短暂干扰更复杂的机械单元。
几段关于意识映射的加密数据,经过印记的暴力破译和吸收,我的感知范围扩大了一倍,能更清晰地看到能量流动和结构弱点。
我还找到了一处半毁的物质重构台——也许是系统以前用来修复自身损伤的小型设施。它大部分功能已失效,能量也近乎枯竭。但我花了巨大代价,强行驱动它最后一次运行,用周边能找到的最坚硬的合金残骸,为自己重塑了一柄短刃。刃身黯淡无光,但极其锋利,更重要的是,它能一定程度传导我那不稳定的能量。
我不再是那个只会哭泣逃跑的林薇薇。我是游荡于此的清道夫,是病毒,是试图啃噬系统根基的寄生虫。
直到那天,我循着一股异常澎湃却极不稳定的能量波动,来到了一片我从未抵达的区域。这里不像其他地方堆满废弃物,反而异常干净,中央是一个巨大的、仿佛由水晶打造的破碎棱柱,但它内部封存的不是光,而是无数狂暴跳跃的色彩诡异的能量闪电,不时撞击着棱柱内壁,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
这像是一个未完成的……或者说,失败的能量核心。一个系统试图创造却又无法控制,最终只能丢弃于此的危险品。
而吸引我来的那股能量波动,正是源自于此。
同时,我也看到了另一个东西,在破碎棱柱的背面,躺着一个人,或者说,一具近乎破碎的躯体。
江驰,他几乎不成人形。左臂齐肩消失,伤口被一种焦黑的类似碳化的物质覆盖右腿扭曲成一个可怕的角度,全身布满深可见骨的撕裂伤,那曾包裹他的幽蓝色光芒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微弱的随时会熄灭的生命气息,但他还活着。
胸膛还有极其微弱的起伏。
在他心口的位置,插着半截屏幕头的数据流手臂碎片,那碎片似乎也被某种力量污染,变得黯淡无光,却依旧不断散发着微弱的毒素,侵蚀着他最后的生机。
他怎么会在这里?系统没有彻底销毁他是那潘多拉液体的残余效应,还是……被当成了另一个需要清理的垃圾,扔进了这里?
无数念头闪过。
我缓缓靠近,短刃横在身前,数据感知力如同触须般仔细扫描着他每一寸身体,警惕着任何陷阱。
没有陷阱只有濒死的绝望。
我蹲下身,看着他惨白如纸沾满血污的脸,那双总是闪烁着疯狂和桀骜的眼睛紧闭着,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杀了他?
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吸收他体内可能残存的“潘多拉”能量,或者干脆将他的数据残留吞噬,一定能极大增强我的力量。这是最符合生存逻辑的选择。在这地狱里,同情心是奢侈品,是毒药。
我举起了短刃。刃尖对准了他的心脏,手很稳。
只要刺下去……我的目光落在他心口那半截屏幕头碎片上,那东西还在散发着系统的恶毒。
然后,我看到了他紧握的右手。即使昏迷,即使濒死,他也死死攥着什么东西。
我用刀尖小心翼翼撬开他的手指。
里面是一块几乎被捏变形的、廉价的、印着可笑卡通图案的巧克力。
是我很久以前,在一次被迫参加的学校活动上,随手塞给他的。为了嘲讽他,戏弄他。
他当时暴跳如雷,差点当场把我扔出窗外。
他却留到了现在。留到了最后一刻。
短刃僵在半空。
冰冷的数据流在我体内疯狂计算着利弊,生存的本能尖叫着让我下手。
但另一种更顽固、更愚蠢的东西,拖住了我的手腕,我想起他把我推开自己冲向屏幕头的背影,想起他嘶吼着“活下去”时眼底的光,想起我们挤在网吧包间里密谋弑神时,他那玩世不恭却又无比认真的侧脸。
我们是共犯,是彼此在这绝望深渊里,唯一的……同类。操!我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骂他,还是骂我自己。
短刃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伸出双手,不是给予致命一击,而是颤抖地笨拙地按在他心口那恐怖的伤口周围,集中全部意念,驱动锁骨下那暗红的印记。
【尝试解析侵入体结构…尝试中和毒性…尝试引导残余能量修复…】
印记剧烈灼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抗拒,它似乎本能地排斥着这种无意义消耗巨大的修复行为,它渴望的是吞噬和毁灭!
【警告!能量输出方向错误!优先度冲突】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尖叫。
闭嘴!我咬着牙,几乎将嘴唇咬出血,强行压制着印记的本能,将那股冰冷诡异的能量转化为极其细微的、带着微弱生机的数据流,缓缓注入江驰破碎的身体。
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次能量输出都像在撕裂我的灵魂。那屏幕头碎片的毒素极其顽固,不断抵消着我的修复,甚至试图反向侵蚀我的能量。
汗水浸透了我的衣服,滴落在江驰冰冷的皮肤上。我的意识开始模湖,能量即将见底。
就在我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
江驰心口处,那原本早已黯淡的、属于“潘多拉”的一丝幽蓝微光,忽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仿佛残烬的最后一次呼吸。
它呼应了我的能量,主动融入了那数据流,形成了一种极其不稳定却有效的调和力量,猛地冲击在那屏幕头碎片上!
嗤!碎片发出一声轻响,终于彻底化为飞灰,而江驰那几乎停止的心跳,猛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他咳出一口黑血,眼睛猛地睁开!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以往的疯狂和戏谑,只剩下纯粹的、野兽般的茫然和剧痛。他看到了我,眼神聚焦了一瞬,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和抽搐,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
但我知道,他最致命的威胁暂时解除了,我瘫倒在地,几乎虚脱,眼前阵阵发黑。愚蠢,感性毫无效率,可能把我们两个都害死。
我看着地上那半块融化的巧克力,又看看江驰虽然依旧惨烈但终于有了一丝生气的脸。
也许吧
我休息了片刻,挣扎着爬起,开始处理他其他的伤口。用找到的废弃材料固定他的断腿,用最粗陋的方式清理外伤。我没有医疗知识,一切全靠数据感知反馈和印记那点可怜的、被强行扭曲的修复能力。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期间我们遭遇过三次清理单元,一次被我引开,一次借助环境陷阱摧毁,最后一次,江驰在昏迷中无意识地挥动了仅存的右臂,一道微弱却精准的幽蓝电弧闪过,将那单元核心瞬间击穿。
他在变强,或者说,在恢复。那“潘多拉”的力量似乎正在与他的身体深度结合。
我们像两只互相舔舐伤口、依偎取暖的野兽,在这冰冷的废墟里艰难地存活。
直到那一天到来。
我例行将感知力扩展到极限,试图寻找新的能量源或出路时,忽然看到了。
缓存区边缘,那原本光滑无比的墙壁,在一处极其隐蔽的、因能量循环波动产生的瞬间薄弱点,竟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几乎不可察的缝隙!
不是物理裂缝,是数据层面的短暂紊乱!一个通往……外部的、未被系统完全监测到的漏洞!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立刻返回,将发现告诉了刚刚恢复些许意识、能勉强坐起的江驰,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熟悉的、属于校霸江驰的锐利和疯狂重新回到眼底,虽然依旧虚弱,却多了一丝沉淀后的狠厉。
“能撑多久?”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不确定,可能几秒,可能更长。但波动很不稳定,随时会消失或被系统修补。“够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向我,眼神复杂,“赌吗?”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我反问。
没有过多言语。我搀扶起他,他几乎将全部重量压在我身上,仅存的右臂环过我的肩膀。我们踉跄着,以最快速度冲向那处缝隙。
越是接近,越是能感受到那缝隙中传来的、与缓存区死寂截然不同的……“鲜活”的数据流动。是校园网?城市监控系统?甚至是……互联网的边角?
希望如同毒药,让我们心跳加速。
就在我们距离缝隙不足十米时——
【警报!检测到异常空间波动!】 【隔离屏障出现未知漏洞!】 【最高优先级!立即修复!清除所有可能外泄单元!】
冰冷的系统警报响彻整个缓存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急促!都要严厉!
轰!轰!轰!
周围所有的废弃结构开始剧烈震动!无数隐藏的、从未启动过的防御机制被激活!能量光束如同骤雨般从穹顶射下,封锁前路!地面裂开,露出下面闪烁着红光的、布满尖刺的陷阱!
真正的天罗地网!
“冲!!!”江驰嘶吼一声,那幽蓝色的光芒再次从他体内爆发,虽然远不及巅峰,却形成了一道薄弱的护盾,硬生生扛住了数道能量光束的轰击!护盾剧烈闪烁,瞬间布满裂纹!
我同时将印记的力量催发到极限,不是攻击,而是疯狂干扰着最近处的几个陷阱触发机制!
滋滋滋——!
陷阱的红光疯狂闪烁,陷入短暂混乱!
就是现在!
我们如同两道离弦之箭,用尽最后的力量,扑向那道正在急速缩小的数据缝隙!
身后是能量光束撕裂空气的尖啸和陷阱激活的轰鸣!
眼前是那越来越窄的、通往未知世界的生路!
在缝隙彻底闭合的前一瞬,我们勐地撞了进去!
仿佛穿过一道冰冷粘稠的水膜。
巨大的撕扯感传来,几乎要将我们的身体和意识都拉成面条!
紧接着,是失重感。
然后——
砰!砰!
我们重重摔落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刺眼的阳光瞬间灼痛了久未见光的眼睛。
喧闹的人声、汽车的鸣笛、夏日特有的燥热空气……无数久违的、属于“正常”世界的声音和气味如同潮水般将我们淹没。
我挣扎着抬起头。
眼前是熟悉的城市街景,行人匆匆,阳光明媚。我们正躺在一条僻静后巷的垃圾箱旁边,浑身污秽,伤痕累累,像个两个真正的乞丐。
不远处,商业广场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正播放着饮料广告,右下角的日期清晰可见——
距离我们逃离天台那场“意外”,仅仅过去了……三天。
缓存区里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
我愣住了。
江驰也挣扎着坐起,看着周围的一切,看着屏幕上的日期,眼神同样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茫然。
我们……回来了?
从那个数据的深渊地狱,回到了……阳光之下?
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没来得及涌上。
下一秒。
电子屏幕上的广告突然中断!
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据悉,此前因意外重伤的顾氏集团唯一继承人顾宸风先生,已于今日清晨奇迹般苏醒,医疗团队表示其恢复速度远超预期,不日即可出院……”
屏幕上出现了顾宸风的脸。他看起来有些消瘦,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透过屏幕,冰冷、锐利,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非人的洞悉感,仿佛能穿透镜头,直接看到巷子里狼狈不堪的我们。
紧接着,新闻画面切换。
“……同时,警方仍在全力搜寻日前于同一场意外中失踪的我校学生林薇薇与江驰的下落,如有线索……”
我们的照片并排列在屏幕上。
江驰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苏醒?奇迹?恢复远超预期?
系统的……新“锚点”?!
它根本没有被击败!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重新回到了舞台中央!甚至可能……变得更加强大和完美!
而我们这两个“异常”,这两个从垃圾堆里爬回来的病毒,赫然已经成了……通缉犯。
阳光刺眼,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仿佛有更冷的眼睛,在高处,在云端,在那数据流动的每一个节点,重新锁定了我们。
回归正常生活?
呵。
原来逃离深渊,不过是跳进了一个……更大、更精致的囚笼。
江驰缓缓转过头,看向我。阳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那双刚刚恢复些许神采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一丝……比在缓存区时更甚的疯狂。
他扯了扯嘴角,声音嘶哑,带着某种认命般的嘲弄:
“看来……”“……假期结束了。”
我们对视着,在明媚的阳光下,像两个格格不入的幽灵。
丧钟从未停止。
只是换了个地方,换了一种方式,继续为我们鸣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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