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家老宅的阁楼,在午后斜照的阳光中,尘埃如同微小的精灵般飞舞。空气中弥漫着旧木头、泛黄纸张和岁月沉淀下来的独特气味。自从“清道夫”案件发生,尤其是“欠债当还”四个字出现后,一种无形的压力便笼罩了这个家。南笙笙知道,仅仅依靠现代的刑侦技术,恐怕难以完全洞悉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答案,或许就埋藏在这些被家族记忆尘封的故纸堆里。
她以整理旧物、帮爷爷回忆往昔为由,再次开始了在阁楼里的“寻宝”。南怀瑾对此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孙女一眼,便默许了。他坐在楼下书房里,面前的茶杯许久未动,思绪似乎也飘回了那遥远的过去。
南笙笙的目标明确,她仔细翻找着那些标注着七八十年代字样的木箱和纸盒。里面大多是旧衣物、一些具有时代特色的摆件,以及南怀瑾早年的一些学习材料和并不涉密的普通工作文件。她翻得很仔细,不放过任何一张夹在书页里的便签、任何一张可能承载信息的纸片。
在一个看起来最为破旧、边角已经磨损的深棕色牛皮纸文件袋里,她找到了几本南怀瑾早年使用的工作笔记。笔记本是那种老式的软皮抄,封面是简单的深蓝色,没有任何标识。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最上面一本,轻轻拂去灰尘。笔记的纸张已经泛黄发脆,上面是爷爷年轻时挺拔而有力的钢笔字,记录着一些日常的治安情况、辖区内的矛盾纠纷调解,以及一些零碎的工作心得。
她一页一页地翻阅着,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些沉睡的文字。就在她翻到一本笔记接近末尾的几页时,指尖触到了一片异样的厚度。
那是一个被仔细对折后,夹在页面之间的纸张残角。因为它与笔记纸张的颜色和质地几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极易忽略。
南笙笙的心跳陡然加速。她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其夹出,在工作台上缓缓展开。
这是一张黑白照片的残角,似乎是从一张更大的合照上撕下来的,边缘参差不齐。照片上只有两个人。
左边是年轻时的南怀瑾,穿着七八十年代的那种白色警服短袖衬衫,领章鲜明。他微微侧身,脸上带着一种与后来坚毅神情略有不同的、更加温和的,甚至可以说是带着几分怜悯与关切的表情。他的右手,轻轻搭在旁边一个男孩瘦弱的肩膀上。
那个男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年纪,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身形单薄。他低着头,看不清完整的脸,只能看到一头乱糟糟的黑发和一小部分侧脸轮廓,但那微微缩着的肩膀和低垂的脖颈,透出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怯懦、不安与悲伤。
照片的背面,有一行用蓝色钢笔写下的小字,字迹与笔记本上的一致,是南怀瑾的笔迹,墨迹已因岁月而微微晕染开:
“于慈安院,1978.春。愿此子前程似锦。”
“慈安院……1978年……春……”南笙笙低声念着这几个关键词,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照片上这个怯懦的男孩,与“清道夫”案件中那些被划了红叉的南怀瑾旧照,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呼应!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杀手,难道……不是仇人,反而与这张充满温情的旧照有关?
这个男孩是谁?爷爷为什么会和他合影于“慈安院”?“慈安院”又是什么地方?“愿此子前程似锦”——爷爷对他寄予了怎样的期望?他后来的“前程”又如何?为什么会与如今的血腥杀戮联系起来?
无数疑问如同潮水般涌向南笙笙的大脑。她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激动,小心翼翼地将这张照片残角放入专用的透明证物袋中。
她立刻下楼,将这一发现告诉了沈烬野和爷爷南怀瑾。
看到这张照片,尤其是背面的字迹,南怀瑾明显怔住了。他拿着照片,久久凝视,手指轻轻拂过那个男孩模糊的轮廓,眼中流露出追忆、痛惜与一种深沉的无奈。他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却没有立刻解释。
“爷爷,这个男孩是谁?慈安院是怎么回事?”南笙笙急切地问。
南怀瑾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过去太久了……很多事,记不清了。” 但他的眼神,分明告诉南笙笙,他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只是那记忆太过沉重。
沈烬野当机立断:“笙笙,我们立刻从‘慈安院’和这个男孩查起!”
由于年代久远,很多纸质档案可能已经遗失或未被数字化。南笙笙通过沈烬野的警方权限,联系了民政部门,请求协助查阅七八十年代关于社会福利机构的历史档案,重点查找名为“慈安院”的单位以及1978年左右的收容记录。
这是一项繁琐且需要运气的工作。在民政部门老档案管理员的帮助下,他们花了整整两天时间,在堆积如山、散发着浓重霉味的旧档案库里,终于找到了一份薄薄的、用牛皮纸装订的册子,封面上用毛笔写着《慈安院收容人员名册(1977-1979)》。
南笙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翻动着脆弱发黄的内页。纸张很薄,上面的字是用老式打字机敲上去的,墨迹有些模糊。
她的手指顺着名单和简短的备注一行行往下移。终于,在1978年3月的一页上,她的指尖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林宴,男,约7岁。
备注栏里,只有寥寥几句,却如同惊雷般在南笙笙和一同前来协助调查的沈烬野耳边炸响:
“原住城东区柳巷。家庭遭遇恶性案件,父母及长姐皆遇害,疑似与流窜犯罪团伙‘黑龙帮’有关。其本人因藏于柜中侥幸得免。由南怀瑾同志发现并送至本院安置。性格孤僻,少言。”
“黑龙帮……”沈烬野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眼神锐利如刀。他和南笙笙都知道,这个“黑龙帮”,根据他们之前掌握的零碎历史信息,极有可能就是“神谕”组织更早的前身或者关联团伙!
真相,如同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汹涌而出!
这个名叫林宴的男孩,根本不是南怀瑾的仇家之后,而是一个被南怀瑾从灭门惨案中救出来的、可怜的孤儿!南怀瑾将他安置在慈安院,并写下了“愿此子前程似锦”的祝福。
那么,如今的“清道夫”,难道就是这个林宴?
如果他就是林宴,他为什么要杀害那些与“神谕”(及其前身)相关的人?是为了复仇吗?向那个当年杀害他全家的团伙复仇,这似乎说得通。
但,他为什么又要一次次留下指向南怀瑾——他的救命恩人——的标记?甚至写下“欠债当还”这样充满恨意的话?
南怀瑾救了他,安置了他,对他有再造之恩,何来“欠债”?
除非……在南怀瑾救助他的过程中,或者在他后来的人生里,发生了某些不为人知的、让他对南怀瑾由恩生怨的变故?
林宴从慈安院离开后,又经历了什么?是如何从一个怯懦的孤儿,变成了如今这个冷酷精准的杀手“清道夫”?
照片残角的发现,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远、更黑暗迷宫的大门。他们找到了一个名字,一段悲惨的过去,却也迎来了更多、更令人费解的谜团。
“清道夫”林宴,他究竟是想向谁复仇?他又认为南怀瑾,欠了他什么样的“债”?
南笙笙和沈烬野带着沉重的疑问和那份珍贵的档案复印件,离开了弥漫着历史尘埃的档案库。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但他们知道,真正的黑暗,才刚刚开始显露它狰狞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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