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序者”。
这个代表着极致的混乱、吞噬与“否定”本身的存在,其苏醒的迹象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控制中心内刚刚因林溪到来而燃起的、关于合作与未来的些许讨论之火。
警报的红光无声却急促地闪烁着,映照在每一张骤然失去血色的脸上。屏幕上那行“疑似‘噬序者’本体苏醒迹象”的警告文字,带着一种冰冷的、宣告末日般的重量。
白芷博士脸上的冷静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研究者面对无法理解现象时的震惊与……一丝隐藏极深的恐惧。她快步走到逻辑中枢前,双手在虚拟界面上飞快操作,调出更多数据。
“能量读数持续飙升……规则侵蚀性指数呈指数级增长……目标移动轨迹确认,直线指向理性边陲!”她的声音失去了平日的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逻辑中枢推演结果……城市现有防御体系,在目标抵达后,预计支撑时间……不超过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
李维主管那张程序化的标准笑容也彻底消失,他看向白芷,又看向林溪,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慌乱:“白博士!必须立刻启动最高应急预案!是否考虑……放弃边陲,启动紧急跃迁?”
“来不及了!”白芷猛地打断他,指着屏幕上那代表“噬序者”的、正在不断放大逼近的光点,“它的规则场已经笼罩了这片星域!任何形式的空间跃迁都会在启动瞬间被其混乱规则撕碎!我们……无路可退!”
绝望的气氛,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冻结了整个控制中心。那些原本如同精密零件般运作的工作人员,此刻也难掩脸上的惊恐与茫然。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高度发达的理性与科技,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陈浩深吸一口气,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炽热的力量在体内奔涌,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面对那种层级的敌人,他的力量如同萤火之于皓月。顾临(过去与未来)沉默着,手背上的裂痕纹身微微闪烁,似乎在评估着那令人绝望的差距。苏晚们则全力分析着噬序者的数据流,试图寻找哪怕一丝一毫的弱点,但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象征着绝对“无序”与“吞噬”的混沌。
所有的目光,最终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个自警报响起后,就一直沉默伫立的身影——林溪。
她依旧平静,混沌般的眼眸凝视着屏幕上那不断逼近的灾星,暗红色的星璇缓缓流转,仿佛在计算,在衡量,在与远方那与她同源的“万象归墟之瞳”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噬序者的苏醒,并非偶然。林溪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极致的“饥饿”与“否定”意志,其中夹杂着一丝对她,以及对“万象归墟之瞳”的……“憎恶”?仿佛它们的诞生与存在,本身就是对噬序者那纯粹毁灭本质的一种挑衅和阻碍。
这是“无序”与“包容无序的悖论”之间的宿命对决。
“没有办法……能挡住它吗?”李维主管的声音带着最后的侥幸,看向白芷,又看向林溪。
白芷颓然地摇了摇头,目光却死死盯着林溪:“我们的规则壁垒,在它面前如同纸糊。它的‘啃噬’是针对规则概念本身,我们的防御……本质上也是规则的一种,只会成为它的食粮。”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探寻,“除非……有一种力量,能从根本上,‘混淆’甚至‘否定’它的吞噬逻辑……”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目前已知的,唯有林溪的“悖论”规则,具备这种特性。
林溪终于动了。她缓缓抬起头,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扫过控制中心内每一张充满恐惧和期盼的脸,最后落在白芷和李维身上。
“理性边陲的防御,挡不住它。”她陈述着这个残酷的事实,声音空灵而确定,“但放弃这里,意味着这八千名幸存者将直接暴露在它的规则场下,瞬间湮灭。”
“你有办法?”白芷急切地追问,眼中重新燃起一丝火光。
“不是办法,是……唯一的选择。”林溪的目光变得锐利,她看向窗外的城市,看向那笼罩城市的能量屏障,“将城市……主动接入我的规则领域。”
“什么?!”李维失声惊呼,“这太疯狂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规则体系强行融合,可能会引发不可预知的灾难!逻辑中枢无法模拟这种……”
“不需要模拟。”林溪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这是生存,不是实验。我的规则包容性足以覆盖并整合这里的秩序框架,但过程需要你们的‘逻辑中枢’全力配合,进行平稳过渡,否则规则冲突会先一步撕碎这座城市。”
她看向白芷:“这是合作的基础,也是唯一的生机。你们提供技术和稳定支持,我提供规则庇护。成功,我们共同抵御噬序者。失败……”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所有人都明白。
白芷与李维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理性在疯狂的现实面前,不得不做出最理性的疯狂选择。
“需要多久?”白芷深吸一口气,问道。
“全面覆盖并稳定,至少需要二十分钟。”林溪估算道,“而噬序者,预计六小时后抵达。”
时间,争分夺秒!
没有犹豫,命令立刻下达。刺耳的全市警报被一种更加低沉、却带着某种安抚效能的频率所取代。李维通过广播,以尽可能平稳的语气告知所有幸存者,城市将进行最高级别的规则升级以应对危机,要求所有人保持镇定,停留在安全区域。
与此同时,控制中心内,白芷带领着她的团队,开始对“逻辑中枢”进行极限超频和参数调整,准备与林溪的规则进行对接。无数数据流如同沸腾的江河,在中央光构体中疯狂奔涌。
林溪走到控制中心巨大的观测窗前,望向城市上空那半透明的能量屏障,以及屏障外那片光怪陆离、却相对“安全”的混沌景象。她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那与“万象归墟之瞳”连接的纽带。
这一次,她不再是小范围的规则覆盖或引导,而是要……“吞噬”并“同化”一整座城市及其赖以生存的旧有规则体系!
她周身那混沌的气息开始向外扩张,暗红与银辉交织的光芒以她为中心,如同涨潮般弥漫开来,缓缓渗透进控制中心的每一个角落,与那高度理性的规则力场接触、摩擦、融合……
起初是剧烈的排斥!警报声再次响起,但这次是内部规则冲突的警告!金属墙壁上浮现出扭曲的乱码,灯光疯狂闪烁,一些精密仪器甚至冒出了火花!
“稳住!逻辑中枢,强行平复内部规则涟漪!引导能量流向预定节点!”白芷的声音嘶哑,双手在控制台上化作了残影。
林溪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不是力量的对抗,而是精细到极致的“编织”与“缝合”。她需要像最顶级的工匠,将两种性质迥异的规则丝线,强行编织成一张既能保留原有结构稳定性,又能融入“悖论”活性的全新网络。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外面的天空,那原本变幻的极光般色彩,开始被一种更深沉的、仿佛包含了所有颜色却又呈现出混沌灰白色的光辉逐渐浸染。城市的能量屏障开始波动,颜色从半透明向着暗红与银色交织过渡,其稳定的几何结构上,开始浮现出流动的、非欧几里得的纹路。
城市内部,幸存者们惊恐地发现,脚下的地面似乎变得“柔软”,建筑的线条出现了细微的扭曲和重影,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稠密”,呼吸间仿佛能吸入微小的、闪烁着光辉的规则颗粒。但这种变化并非毁灭性的,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抚平了他们内心的恐慌。
规则覆盖,在艰难却稳步地进行。
四小时……五小时……
当覆盖进度达到百分之七十,城市大部分区域已经稳定在新规则体系下时,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阴影,从天际尽头……碾压而来!
噬序者,来了!
比预计的更快!
控制中心内,所有人都感到呼吸一窒!屏幕上,代表噬序者的光点已经膨胀到占据了大半个屏幕,其散发出的规则污染,即使隔着正在转化的屏障,也让人心智摇曳,仿佛要被那纯粹的“否定”与“饥饿”所吞噬!
它并未直接撞击屏障,而是如同一片无形的、弥漫着绝望的乌云,缓缓笼罩了整个理性边陲上空。
天空彻底黑暗下来,不是夜晚的黑,而是一种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的“虚无”之黑。在那黑暗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如同内脏般蠕动的规则幻影,以及一双……巨大无比、充满了对所有“存在”极致厌弃与饥渴的……黑暗之瞳!
它,在“观察”这座正在蜕变的城市,以及城市中,那个与它同源却又相悖的……“同类”。
林溪猛地睁开双眼,暗红色的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她感受到了一股直接作用于她存在本质的、冰冷的“锁定”!
覆盖还未完全完成!最后的百分之三十,是最核心、也是最艰难的部分!
“白芷!加快速度!核心区域规则同步!”林溪低喝道。
白芷脸色惨白,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几乎要擦出火花:“逻辑中枢负载已达极限!强行加速可能导致系统崩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沉默旁观的顾临(未来),忽然一步踏出,走到了逻辑中枢的光构体前。他抬起带着裂痕的手,直接按在了那纯粹由光芒构成的结构上!
“以时间……悖论为引……强行……拓展……‘当下’的……容量……”他沙哑地开口,手背上的裂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合了银色秩序与灰色时间乱流的奇异光辉!
他在动用自己作为时间异常体的本质,强行扭曲逻辑中枢周边的时间流速,为其争取那至关重要的、短暂却宝贵的额外“时间”!
与此同时,顾临(过去)也毫不犹豫地将自身秩序之力提升到极致,注入顾临(未来)体内,帮助他稳定那危险的时间操作。
陈浩怒吼一声,炽热的白光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狠狠撞向城市上空那片噬序者带来的黑暗,虽然如同泥牛入海,却也在那绝对的虚无中,激起了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涟漪,短暂地吸引了噬序者一丝“注意力”。
苏晚们则全力维持着数据通道的稳定,确保规则覆盖的指令畅通无阻。
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最后的百分之三十规则覆盖,以一种近乎燃烧的方式,疯狂推进!
百分之八十!八十五!九十!
城市核心区域,那黑色方碑般的建筑,也开始被混沌光辉笼罩,其硬朗的线条变得柔和,充满了流动的“可能性”!
而天空中的噬序者,似乎失去了耐心。那巨大的黑暗之瞳中,闪过一丝极致的暴戾与饥饿。
它缓缓地……张开了那无形的、足以吞噬星辰的……“口”。
一股无法形容的、针对“存在”概念本身的、绝对的“否定”与“抹除”之力,如同天河倒泻,向着理性边陲,向着那尚未完全转化的核心,向着林溪……悍然降临!
就在这毁灭即将触及城市的瞬间——
嗡!!!!!!!
一声仿佛来自世界初开般的、宏大的脉动,自城市最核心处轰然爆发!
林溪的身影,在控制中心中央,与那完成了最终转化的逻辑中枢光构体,仿佛融为了一体!
她抬起头,混沌的眼眸直视那降临的毁灭,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仿佛期待已久的、冰冷的弧度。
“欢迎来到……我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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