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魂未定地坐在床上，浑身是汗，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贴在身上，冰凉冰凉的。我盯着床边的地板，又看了看胳膊上的红印，心里充满了恐惧和疑惑——刚才的一切到底是梦，还是真的？如果是梦，为什么胳膊上会有痛感和红印？如果是真的，那个老太太是谁？她为什么要跟我“借车”？
我不敢再睡了，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在值班室里照了一圈。房间不大，只有两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角落里堆着几个纸箱，没有任何异常。我又走到门口，检查了门锁——好好地锁着，没有被撬动的痕迹。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插销完好无损。
“肯定是噩梦，肯定是。”我坐在书桌前，喝了口冷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胳膊上的红印还在，那冰冷的痛感还在，老太太那双深陷的眼窝，还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泛起了鱼肚白。师妹终于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我坐在书桌前，脸色苍白，吓了一跳：“师姐，你怎么了？一夜没睡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把昨晚的经历告诉了她，包括老太太的样子、“借车”的诉求，还有胳膊上的红印。师妹的脸色也变得惨白，她拉过我的胳膊，看着那个红印，声音发颤：“师姐，你……你不是在骗我吧？这红印看起来不像假的……”
“我骗你干什么？”我苦笑了一下，“我现在还怕得要死，哪有心思骗你。”
师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师姐，你还记得上周心内一去世的那个老太太吗？就是住在12床的，急性心梗没救过来的那个，她好像就是穿蓝色碎花棉袄，手里还拄着个木头拐杖……”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我当然记得那个老太太。上周我还去心内一借过东西，见过她一次——穿件洗得发白的蓝色碎花棉袄，背佝偻得厉害，手里拄着根发黑的木头拐杖，跟我昨晚看见的一模一样！听说她去世前，一直念叨着要去幼儿园接孙子，还跟护士说“要借辆车，不然孙子该等急了”，结果没等家人来，就突发心梗去世了。
“她……她是不是就是那个老太太？”我声音发颤，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师妹点点头，眼睛里满是恐惧：“应该是……听说她去世后，她孙子还在幼儿园等了好久，最后是她儿子去接的……她肯定是放心不下孙子，还想着要去接他，所以才……”
后面的话，师妹没说出口，可我已经明白了。那个老太太，是带着遗憾走的，她的执念太深，还想着要“借车”去接孙子，所以才会出现在值班室里，找上了我。
那天早上，我跟师妹一起去了心内一，找护士确认了那个老太太的情况。护士说，老太太去世的时候，确实穿着蓝色碎花棉袄，拄着木头拐杖，而且她的孙子，每天下午四点都会在幼儿园门口等她，她从来没有迟到过。
我还去了老太太住过的12床病房，那里已经住了新的病人。可走进病房的那一刻，我还是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像是有双眼睛在盯着我。我忍不住对着空病床，轻声说：“老太太，您放心吧，您的孙子有人接了，您别再惦记了，好好安息吧。”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在心内二的值班室过夜了。每次值夜班，我都会跟护士站的护士一起待着，直到天亮。有时候，我还会在凌晨三点左右，听见值班室里传来“笃、笃”的拐杖声，还有苍老的“借车”声，可我再也不敢进去看了。
后来，医院把心内二的值班室重新装修了一遍，换了新的家具，还在门口贴了符纸。听说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在值班室里见过那个老太太，也没人再听见“借车”的声音了。
可我每次路过12楼的值班室，还是会忍不住加快脚步。我总想起那个凌晨，想起老太太那双深陷的眼窝，想起她戳在我胳膊上的冰冷手指，想起那句重复的“我要借车”。我知道，她不是故意要吓我，她只是个放心不下孙子的奶奶，只是带着太多的遗憾，没能完成最后的心愿。
现在，我每次路过幼儿园门口，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看见那些等着奶奶接的孩子，我就会想起那个老太太，想起她的执念和遗憾。我总在想，如果她能顺利地接走孙子，是不是就不会有那晚的惊魂一幕？如果我们能多关注一点临终病人的心愿，是不是就能少一些这样的遗憾？
这些问题，我没有答案。可那个凌晨的经历，却像一道刻在我心里的疤，永远提醒着我——生命无常，有些遗憾一旦留下，就再也无法弥补。而那些带着执念的灵魂，或许只是在用他们的方式，诉说着没完成的心愿，渴望着被理解，被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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