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那日的血腥气似乎还未散尽,但帝国的车轮必须向前。在董允的御史台如同猎犬般四处嗅探、深挖“静候佳木”之谜时,尚书令蒋琬与仆射费祎,已根据刘禅(李世民)的旨意,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一项足以动摇益州百年根基的国策之上。
经过连续数日的挑灯夜战、反复推敲细节、预估各方反应,《皇田垦荒令》的最终文本及一套极其严密的推行细则,终于摆在了刘禅的御案之上。
刘禅仔细审阅着每一个字句。这道诏令的核心,简单、直接,却蕴含着石破天惊的力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益州疲敝,久罹战乱,民多离散,地有遗荒。朕膺天命,唯念生民之艰。兹令:凡州郡之内,无主荒地、前朝废园、籍没逆产,皆划为‘皇田’,昭示天下。无论籍贯、无论汉夷、无论流寓,但有意垦殖者,皆可至各地新设‘劝农司’登记画押,立契授田。所垦之地,永为世业,免赋三年!三年后,田赋亦仅取什一之税,永为定制!此乃朕赐予天下勤恳之民安身立命之基,敢有豪强猾吏、士族宗室,以任何形式兼并、强买、强租、侵扰者,即以《盗耕官田律》、《扰乱屯田律》并论,视同谋逆,严惩不贷!钦此!”
“好!”刘禅眼中精光一闪,提起朱笔,在诏书末尾重重写下了一个“可”字,随即加盖了皇帝玉玺。
传诏的快马携着这道注定将掀起滔天巨浪的诏书,奔向益州各郡县。官府衙署前的告示栏上,很快贴上了盖着朱红大印的公文。
起初,是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成都街巷,还是乡野村落,人们远远看着那告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土地,对于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而言,是遥不可及的梦,是世代为奴的枷锁,是压垮脊梁的重负。“永为世业”、“免赋三年”——这八个字所带来的冲击,超越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第一个颤抖着、鼓起勇气上前询问的老农,在从劝农司小吏那里得到确切无疑的答复,并拿到那张轻飘飘却又重逾千钧的“田契预授文书”时,他浑浊的老泪瞬间奔涌而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成都方向连连叩头,嘶哑的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哭嚎:“陛下……万岁……万岁啊!!”
这一声哭嚎,如同点燃了燎原的星火。
压抑已久的情绪轰然爆发!无数衣衫褴褛的佃户、流民、乃至一些仅有薄田难以糊口的小自耕农,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向各地的劝农司。队伍排出数里之长,人人眼中都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希望之光。他们拿着家中仅有的破烂农具,拖家带口,根据劝农吏的指引,奔向那些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荒芜土地。
锄头落下,荒草被连根掘起。沉睡多年的肥沃黑土,第一次暴露在阳光之下,散发出生命的气息。号子声、孩童的嬉笑声、人们对未来的憧憬声,开始在广阔的田野上回荡。
希望,如同最炽烈的野火,在帝国底层熊熊燃烧。
然而,在这片希望的火焰之下,是冰冷彻骨的暗流与即将喷发的熔岩。
成都西郊,一处雕梁画栋、戒备森严的庄园内,气氛却如同冰窖。这里是蜀郡张氏的主宅。张氏乃益州本土豪强的代表性家族之一,历史悠久,树大根深,与杜琼家族亦有姻亲往来。此刻,家族核心成员齐聚密室,人人面色铁青。
“永为世业?免赋三年?他刘阿斗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家主张裕,一个年约五旬、面容阴鸷的男人,狠狠地将手中的茶盏摔得粉碎,“那些荒地,本是我等囊中之物!只需稍加运作,逼死几家欠债的泥腿子,自然便能慢慢兼并过来!如今他一道诏令,全成了那些贱民的世业?!还有那些被查抄的逆产,本该由我等瓜分填补,如今也要分给流民?!”
“家主息怒!”一个族老颤巍巍道,“杜公前车之鉴犹在啊!陛下…陛下手段酷烈,此时硬抗,恐招灭门之祸!”
“硬抗?谁说要硬抗了?”张裕冷笑一声,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杜公是太急了,在朝堂上被他抓住了把柄。我们不会那么蠢。”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阴毒:“他不是要垦荒吗?好啊。那些荒地,多有地界模糊、产权不清之处。我们便让家里的奴仆、旁支子弟,也去‘登记’,去‘画押’,去抢最好的地块!和那些流民争!制造纠纷!”
“另外,去告诉那些依附我张家的佃户,谁敢去登记垦荒,便是背主忘恩,今年的租子一粒不能少,立刻收回其租种的田地,将其全家赶出村去!我看谁敢去!”
“还有,水利!所有流经我等田地的水渠,严格控制!一滴水,也不许流到那些‘皇田’里去!我看他们拿什么浇地!”
“再去联络各郡县胥吏,”张裕的声音愈发冰冷,“劝农司?哼,设立衙门就要用人。想办法把我们的人塞进去!登记造册时,动动手脚;划分地界时,偏向我们;发放田契时,拖延克扣…办法多的是!我要让他的《垦荒令》,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最终执行起来,好处大半还是落到我们手里!”
一条条阴损毒辣的计策从密室中流出。他们不敢公然对抗皇权,却企图用无数阴微的手段,在政策的执行层面将其扭曲、腐蚀、最终架空。
风暴在无声地酝酿。
接下来的日子,劝农司前不再是单纯的踊跃,开始出现了争吵、斗殴。张家等豪强派出的恶奴,公然抢夺已划给流民的地块,甚至打伤人命。依附豪强的佃户,在威逼利诱下,不敢前去登记,甚至暗中破坏垦荒工具。水源被截断,新垦的禾苗在烈日下枯萎。各地劝农司的胥吏,办事效率陡然变得“低下”起来,各种“程序问题”、“地界纠纷”层出不穷,流民们拿着那张预授文书,却迟迟拿不到正式田契,人心开始浮动,怨气逐渐积累。
一封封求援、诉苦、报告混乱的文书,雪片般飞向成都的尚书台和御史台。
蒋琬和费祎忙得焦头烂额,他们试图调停,发下文牍要求各地郡守严查,但地方官员大多与豪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阳奉阴违,处置不力。
御史台内,董允看着这些报告,眉头紧锁。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不仅仅是简单的执行偏差,而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来自整个豪强阶层的软对抗。其危害,甚至比杜琼的正面攻击更为阴险。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刘禅(李世民)仔细翻阅着蒋琬和董允联名呈上的紧急奏报,上面详细罗列了各地推行《垦荒令》遇到的种种阻力和乱象。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反而露出一丝讥诮的冷笑。
“果然…还是这些手段。”他放下奏报,仿佛早已料到,“不敢明火执仗,便躲在阴沟里,用些蛆虫般的伎俩,试图蛀空朕的政令根基。”
他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益州地图前,目光扫过那些发生“纠纷”的郡县。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让朕知难而退?或者,让这《垦荒令》不了了之?”刘禅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真是…天真得可笑。”
他转过身,看向肃立的下属。
“子琰(蒋琬),文伟(费祎)。”
“臣在。”
“以尚书台名义,再发一道钧令。命各地郡守、县令,三日内,必须彻底平息所有‘地界纠纷’,严惩抢夺地块、殴打垦民者!若有胥吏办事不力、故意拖延,即刻锁拿问罪!朕给他们三天时间。三天后,若哪一处皇田还有此类事情发生,朕就认为当地郡守、县令无能,或…有意纵容!后果,让他们自己掂量。”
“诺!”蒋琬和费祎心头一凛,知道陛下这是对地方官僚系统下了最后通牒。
“休昭(董允)。”
“臣在。”
“你的御史台,所有监察御史全部派下去!不要坐在衙门里看文书!给朕到田垄里去,到流民中间去!实地查勘,暗中访查!收集豪强不法、胥吏舞弊的确凿证据!不要怕抓人,不要怕得罪人!朕,要的是结果!”
“臣,遵旨!”董允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他知道,陛下要动真格的了。
下达完指令,刘禅再次看向地图,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知道,这道钧令和御史台的出动,能暂时压制住局面,但无法根除顽疾。豪强们只是在压力下暂时收敛,一旦监管稍有松懈,必然会故态复萌。他们就像沼泽里的毒瘴,无孔不入。
需要一剂猛药。需要一场足够惨烈、足够震撼的审判,来彻底打断他们的脊梁,让他们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再不敢有任何侥幸心理。
他的目光变得幽深而冰冷。
是时候,找一只足够分量的鸡,来儆告这群狡猾的猴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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