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虚无,漫长的黑暗。
“星火方舟”如同一位耗尽气力的伤者,在寂寥的星海间蹒跚前行。舰体上那层由生命本源与定义意志构成的“信息迷彩”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顽强地扭曲、遮蔽着“秩序星痕”的定位信号,但每一次明灭,都显得比上一次更加微弱。维持它,需要持续消耗杜梦琪、艾尔拉娜以及三枚“源生之种”的力量,而这消耗,正在逼近极限。
舰桥内,灯光刻意调得很暗,以减少不必要的能量损耗。主能源读数已滑落至危险区,多次不计后果的随机跃迁和维持“信息迷彩”,几乎掏空了方舟的储备。空气中弥漫着能量过载后的焦糊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是杜梦琪和艾尔拉娜过度透支自身留下的痕迹。
杜梦琪瘫坐在驾驶席旁,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她刚刚替换下同样疲惫不堪的艾尔拉娜,强行支撑着对“信息迷彩”的维持,同时分出一丝心神,关注着星图。星图之上,代表已知星域的光点早已消失,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漆黑和几条代表已无法折返的跃迁轨迹。他们迷失了,在秩序疆域之外的、未被标注的荒芜宇宙中。
而最让她心如刀绞的,是依旧躺在舰桥中央,生命体征如同游丝般的李明吴。
艾尔拉娜蜷缩在李明吴身边,翠绿的长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她双手依旧按在李明吴胸口,但输出的自然之力已细若涓流。她抬头看向杜梦琪,翡翠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疲惫与无助:“梦琪姐……种子的力量……也在减弱。它们为了维持明吴哥的生机和遮蔽星痕,消耗太大了……再这样下去,恐怕……”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一旦“源生之种”的力量耗尽,或者“信息迷彩”崩溃,等待他们的,将是秩序的再次追剿,以及李明吴的彻底陨落。
杜梦琪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看着昏迷不醒的李明吴,看着他眉宇间即便在昏迷中依旧凝聚不散的坚韧,又想起青玄真人那决然冲出方舟、一剑断星门的背影……心脏一阵阵地抽痛。
不能放弃!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她挣扎着站起身,走到控制台前,开始手动检索方舟数据库里所有关于未知星域、生命星球、能量异常的记录,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也要找到一线生机!
“能源储备低于百分之五,建议立即寻找可补给星域或进入深度休眠模式……”冰冷的AI提示音再次响起,如同催命的符咒。
可补给星域?在这片连星辰都稀疏得可怜的未知地带,去哪里寻找补给?
就在绝望如同潮水般即将淹没一切时——
嗡!
悬浮在李明吴身旁的那枚“混沌星云”源生之种,忽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某种“指向性”的奇异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荡漾开来。
这波动极其细微,却瞬间吸引了杜梦琪和艾尔拉娜的注意!
“这是……”艾尔拉娜惊讶地看向那枚种子,“它……好像在感应着什么?”
杜梦琪立刻扑到感应器前,将探测灵敏度调到最高,全力捕捉那丝微弱的波动指向。屏幕上,杂乱的能量背景噪音中,一个极其隐晦的、与“混沌星云”种子波动隐隐共鸣的信号源,被艰难地分离了出来!信号来源,位于方舟左前方,大约三次短途跃迁的距离!
那信号并非秩序那种冰冷的造物感,也非已知的任何能量频率,它……带着一种原始的、未经雕琢的、却又磅礴的生命气息!仿佛一片沉睡的、古老的生命沃土!
“有发现!”杜梦琪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她指着屏幕上那个微弱的光点,“那里!那里可能有一个未知的、充满生命能量的星域!种子在指引我们!”
希望!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瞥见的一缕微光!
艾尔拉娜眼中也重新燃起了神采:“是种子……它们能感应到同源或者适宜生命栖息的地方!它们想带我们去那里!”
这或许是“源生之种”本能的自救,也是对守护者最后的馈赠。
没有时间犹豫了!
杜梦琪深吸一口气,眼中爆发出坚定的光芒。她坐回主驾驶位,双手坚定地放在控制面板上。
“艾尔拉娜,全力维持明吴的生机和信息迷彩!接下来,交给我!”
她将方舟剩余的所有能源,除了维持最低生命保障系统外,全部注入了跃迁引擎!目标,锁定那个被“混沌星云”种子指引的未知坐标!
“星火方舟,最后一次自主跃迁……启动!”
幽蓝色的光芒再次包裹住伤痕累累的方舟,舰身剧烈震颤着,如同垂死挣扎的巨兽,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猛地扎进了扭曲的跃迁通道之中。
这一次跃迁,感觉格外漫长而颠簸。能量不足导致的通道极其不稳定,舰体外壳不断传来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仿佛随时都会解体。
杜梦琪紧紧握着操纵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变幻不定的流光通道。艾尔拉娜则闭目凝神,将自身与三枚种子、与李明吴的生命波动紧紧相连,如同守护着最后的火种。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个刹那,又仿佛是永恒。
前方猛地一亮!
跃迁通道尽头,一片前所未见的景象,缓缓展现在他们面前。
那并非通常意义上的星系,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浓郁到化不开的翡翠色星云物质构成的浩瀚云团!云团之中,有无数散发着柔和生命光晕的“岛屿”悬浮着,有由纯粹藤蔓交织而成的“星河”,有流淌着液态光晕的“河流”……这里的法则似乎都与外界不同,充满了盎然到极致的生机,却又带着一种古老的、沉睡般的宁静。
“混沌星云”种子在他们进入这片星域的瞬间,光芒明显亮了一丝,传递出一种类似“归家”般的安宁与喜悦。
“我们……到了……”杜梦琪喃喃道,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几乎虚脱。
艾尔拉娜也感受到了此地那浓郁而温和的生命能量,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这里的生命能量……好纯净……好古老……明吴哥有救了!种子也能得到滋养!”
“星火方舟”如同归巢的倦鸟,缓缓滑入这片翡翠星云的边缘,寻找着一处可以暂时停靠、修复伤痕的“岛屿”。
希望,终于在这片未知的星域,投下了第一缕实质性的光芒。尽管前路依旧未知,尽管同伴失散,重伤未愈,但至少,他们暂时摆脱了秩序的追猎,找到了一个可能让薪火延续下去的……希望之地。
新的旅程,或许将在这里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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