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二年,四月初三,小满。
正是:
“麦芒初满未盈圆,
经风历雨待丰年。
且看浮云常卷半,
人间至味亦贪欢。”
(注:此诗为作者原创)
山庄后院的槐树底下,沈青河正对着《百花田园录》痴痴发呆:书中记载了几十种酒的酿制方法,可唯独没有“百花醉”,看来这百花醉果真是独门秘方,可如今刘叔父已经仙去,我又何处去寻得这秘方?
“醉仙居每日至少要消耗五坛,若再算上供应给邀月搂的……不出两月,这些存酒就会消耗殆尽!”沈青河喃喃自语,望向酒窖的方向,神情没落……
正当此时,她听见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江云领着一个灰衣老者,那人须发皆白,正是那周伯。
“小姐!”周伯跪倒在地,“老奴回来了,想不到现在的山庄被小姐经营得如此好!老爷泉下有知,定能安息了!”说罢,他竟然痛哭流涕。
“周伯!快快请起!”沈青河快步上前,将他搀扶起来,“您以后就在山庄住下吧!您和刘叔父情同手足,不必再以下人自居,从此以后您便是我的亲伯父!”
“伯父在上,请受侄女一拜!”说罢,她退后一步,盈盈拜倒在地!
周伯号啕大哭,赶忙搀扶道:“小姐!使不得!使不得!”
沈青河站起身来:“周伯,您先去歇息,等会我让李大姐给您做些吃食!”
“兰取建蕙,根浸卯时露;蜜酿三蒸,曲埋冬至土;坛封北斗,酒自天成。”周伯悠悠吟道。
沈青河瞪大了眼睛:“周伯!这是……”
“不错!”周伯捋捋胡子,“这就是‘百花醉’的口诀!老奴别的本事没有,却将老爷的酿酒本事学全了!老爷临终前特地交代,让我小满之日定要返回,助小姐酿酒!”
沈青河大喜过望:“周伯!您真是及时雨啊!”
周伯解释道:“百花醉需用建兰、蕙兰的根茎,以清明卯时采集的露水浸泡。酒曲则需在冬至日埋入南坡的赤土中发酵百日,再混入野蜂蜜三蒸三酿……”
沈青河叹道:“可是这些工序我们现在做已然来不及了啊!”
周伯捋捋胡子,笑道:“这些工序老奴已经全部完成了,所有的材料老奴已经带上山来!小姐请看!”
话音未落,几十名仆役陆续背着坛子来到院中!
沈青河赞道:“周伯未雨绸缪,想不到全都安排好了!”
周伯摇头道:“非也,这些事情都是老爷临终前安排的,我只不过是照做而已!”
翌日,酉时三刻,天光未明。
沈青河来到厨房,推门而入时,险些被躺在地上打盹的陈希绊倒。
陈希一个激灵跃起,怀中抱着的陶罐却“咣当”落地,他吐了吐舌头,叹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这是何物?”江云好奇地看着他。
“这是昨夜采的野花瓣上的夜露!”陈希揉了揉发黑的圈,“江姑娘说,这夜露需要抱在怀中,才有灵气!不然‘百花醉’的灵气就没了!她让我在这里等着!”
沈青河“扑哧”一笑,她知道江云肯定是在骗他,不知道陈希哪里得罪了她,想这法子来捉弄他而已。
“没了夜露,这酒还酿得成吗?”陈希担心地看着沈青河。
“酿不成了!谁让你偷懒睡觉了?”江云慢慢地踱步进来。
“那怎么办?”陈希挠了挠头,悔恨至极!
江云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赶紧去后山再去采一些夜露回来,一个时辰后再回来,晚了就会耽搁酿酒了!”
“某这就去!姑娘对不住了,我不该偷懒的!”陈希转身便走,奔向后山。
“他又怎么得罪你了?”沈青河笑嘻嘻地问道。
“这小子真的好可恶,竟然偷藏了我上次在洛河边给他擦汗的手帕!”害得我找了半天。
沈青河笑而不语,却见江云脸上满脸红晕,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江云。
“母亲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让我小心防范!我得离他远一点!”江云似乎在回忆往事……
话说间,周伯已经带着秦洛等人来到厨房,准备酿酒。
周伯指尖掐着一根兰根:“小姐请看,这根须带三分泥,七分水,取得是天地灵气!”
沈青河若有所思,悄悄记在本子上。
此时,厨房里蒸汽如浪,二十口陶瓮沿着墙壁排开。
周伯掀开冬藏的酒曲坛,一股混着土腥味的甜香袭来,那是百日发酵而成的黍米曲,表面已生成金丝般的霉菌,这是用“百花醉”的老酒曲发酵而成。
他将野蜂蜜浇在曲块上,蜂蜜渗入酒曲的孔隙,竟然隐约听见气泡破裂的声音。
“三蒸讲究火候!”周伯拿起木勺,搅动着瓮中沸腾的蜜浆,蒸汽裹挟着焦糖与花果香,熏得沈清河热泪盈眶。
“第一蒸要武火!”周伯抡起木勺,不断地搅拌着蜜浆。滚烫的蒸汽裹着焦糖的香气,扑面而来,沈青河急忙躲开,却见秦洛站在另一排的瓮边,不断地搅拌着,纹丝不动。
“秦大哥不怕烫吗?”沈青河奇道。
“我没事,习惯了!幼时练武,三伏天的正午,烈日当空,师父让我在太阳下扎马步,一扎就是一个时辰,练得就是个毅力和耐心!这点不算啥!”秦洛继续搅拌着,“姑娘站远一些,这些粗重的活,交给某便是!”
沈青河暗自惊叹,想不到他是个如此有毅力的人。
此时,陈希已然返回,满头大汗,却发现众人已开始蒸酒曲,急道:某刚刚采完一坛夜露,怎么不等我啊!
江云冷冷地白了他一眼:“我这是在帮你锻炼耐心和毅力,好好跟你的秦大哥学一下!”
陈希不再言语,立刻挽起袖子,帮忙搅拌起蜜浆……
第二蒸改用文火,蜜色渐深……
第三回时已经浓如琥珀,木勺舀起时已经能拉出三寸不断地金丝。
暮色四合时,众人将混合的兰露、蜜曲装入瓷坛。
周伯命人将这五百个酒坛全部搬入那藏粮的山洞中。他解释道:此处恒温,且温度适宜,正是发酵的理想环境……
所有酒坛都按照北斗七星的形状排列,封坛前,沈青河等人按照周伯所述将新麦撒入每个坛中,最后再用蜂蜡混合松脂逐一进行密封。
三日后,沈青河蹲在山洞中,黑暗中,酒坛传出“咕嘟”声,仿佛夏夜池塘的蛙鸣……
周伯惊叹道:“原本在常温下,这酒需酿制七七四十九天,而在这山洞中只需三十日便可!老爷临终时特地交代,让我在这个山洞中藏酒!”
沈青河大喜过望,如此一来,酿酒的时间大为缩短,庄中便不愁无酒可卖了……
转眼间已是四月十五,天气渐热。
沈青河望着田间劳作的庄民,眉头紧锁,庄中的盐已经消耗殆尽,连腌菜的粗盐都刨成了细末,每日按粒发放。
由于金人控制了漕运河道,南面的盐运不过来。盐价翻了几十倍,更有奸商囤积居奇,拼命炒高,百姓们根本买不到盐,也买不起盐。
西厢房内,谢玲儿正挽着袖子熬药。她指尖拈起一小撮晒干的紫苏叶,投入沸腾的药罐中。
榻上躺着七八个面色蜡黄的庄民,最严重的李大娘已经四肢浮肿,指尖泛起灰白色。
“紫苏解表,陈皮理气,再佐以苍术化湿……”谢玲儿低声喃喃自语,又从腰间掏出几颗药丸,这是她家祖传的“辟瘴丹”。
她将药丸碾碎撒入汤中,药香骤然变得清冽,竟压过了满屋汗腥气。
沈青河急匆匆走进来,递过一小包灰扑扑的粗盐,说道:“这是我去信给叔父,让他送来的粗盐,可惜所有的盐都被我那婶娘管着,他只偷出来两包,其中一包我已经给李大姐存着了。”
“青河姐姐真是神通广大!这个时候还能搞到盐,玲儿佩服!”谢玲儿笑嘻嘻看着她。
“这盐能引药入经!”只见她将盐包抖进那药罐中,“缺盐导致气滞血瘀,我这‘三才汤’以盐为君,紫苏为臣,苍术为佐,专治盐毒症候。”
沈青河望着谢玲儿专注的眼神,赞道:“妹妹医术高超,想必是家学渊源,我听闻宫中有一位神医叫谢守一,曾经为道君皇帝治好了多年的头痛顽疾,想必那人是妹妹的祖父吧?”
谢玲儿突然抬起头来,吃惊地望着沈青河,最终长叹一声:“姐姐聪慧过人,想必早猜到了我的身份,还望替我保守秘密!我……父亲……他……”
沈青河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妹妹放心,此事我不会宣扬,令尊的身份敏感,我不便多说!”
此时,秦洛快步而入,看着沈青河和谢玲儿都在,笑道:“我正找你们呢!有好事,我们发现了一个盐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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