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处听雷
青云山巅的万丈光华与鼎沸人声,并未能穿透某些深藏于洞天福地、被古老阵法笼罩的寂静殿堂。然而,那里并非与世隔绝,一道道以无上法力凝聚的“水镜术”,正清晰地倒映着青云之巅的每一个细节,包括陈锋平静的面容,以及那万千修士身上不断亮起的、象征突破的星火之光。
玄元宗,祖师殿。
殿内云雾缭绕,供奉着历代祖师的牌位,庄严肃穆。宗主玄诚子端坐主位,下方分坐着数位气息渊深的长老。他们面前,一面巨大的水镜悬浮空中,镜中景象正是青云盛况。
起初,当陈锋开始讲法时,一位红脸长老还曾嗤笑:“哗众取宠,不知天高地厚!”
另一名面容阴鸷的长老接口:“聚则燎原?共享道法?此乃取祸之道,动摇我等根基!”
但随着讲法深入,看到那一个个修士因陈锋寥寥数语而突破瓶颈,尤其是看到那“星火源符”凝聚,引动万千道韵共鸣时,殿内的嗤笑声渐渐消失了。
当水镜中清晰地映出那个资质驽钝的阿土引气筑基,李铁这等凡铁突破,乃至凌无雪道心通透、石猛肉身合道、墨渊妖气生韵的景象时,整个祖师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红脸长老的脸色由红转青,握着座椅扶手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阴鸷长老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水镜中陈锋的身影,仿佛要将其刺穿。
其他长老也是面色凝重,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星火……星火……”玄诚子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好一个星火之道!此子所图,绝非仅仅传法那么简单。”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他这是在……掘我等宗门的根基!若人人皆可凭此道入门,乃至有所成就,谁还愿意拜入我等门下,受门规约束,为宗门贡献?若低阶修士不再视我等传授为唯一希望,高阶修士的权威何在?资源如何分配?秩序如何维系?”
一连串的反问,如同重锤敲在每位长老心上。
“更重要的是,”玄诚子指向水镜中那煌煌照耀的星火光幕,“此道蕴含的‘共燃’之意,一旦形成大势,将不再是散兵游勇,而是一个……一个前所未有的、结构松散却信念一致的庞然大物!其潜力,其威胁,远超任何一个魔道宗门!”
“必须遏制!”红脸长老猛地站起,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趁其羽翼未丰,根基未稳,当以雷霆手段,将其……”
“鲁莽!”另一位一直沉默的白须长老打断了他,“此刻天下目光齐聚青云,无数修士受其恩惠,人心所向!我等若公然出手,便是与天下散修、乃至部分心思活络的小门派为敌!岂非正中了此子下怀,替他凝聚人心?”
“那难道就坐视不理,任由这‘星火’燎原,烧到我们山门之前吗?”阴鸷长老冷声道。
玄诚子抬手,止住了众人的争论,眼中寒光闪烁:“自然不能。明面上的雷霆手段不可取,但暗中的‘风雨’,却可由不得他。”
他沉吟片刻,下达指令:
“一,令赵乾、柳如烟,设法接触陈锋及其核心追随者,尝试招揽,若能纳入我玄元宗体系,化为己用,自是上策。若不能……便探其虚实弱点。”
“二,联络与我们交好的几个宗门,统一口径。对外,可暂称‘静观其变’,或斥其为‘惑乱人心之邪说’;对内,需严密监视门下弟子,尤其是那些心思浮动者,严禁私下修习此道!”
“三,”他语气骤然转冷,“搜集所有关于陈锋过往的信息,其亲友、其仇敌、其功法可能的缺陷……寻其破绽。同时,在修行界散播言论,质疑其道法来源是否正统,是否暗藏隐患,或与某些上古禁忌有关。先乱其名,再图其后。”
“是!”众长老凛然应命,他们都明白,一场不见硝烟,却可能更加残酷的争斗,已经开始了。
与此同时,其他几处隐秘之地。
天机阁,观星台。 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望着水镜,指尖飞速掐算,脸色变幻不定:“变数,天大的变数!此子命格……竟一片混沌,无法推算!其道……亦不在天机演化之内!阁主,我等该如何自处?”
须弥山,禅心洞。一位闭目枯坐的老僧缓缓睁眼,看着水镜中那万千光华,低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一念生,星火燃;一念灭,业海深。此乃众生心念汇聚之大潮,非人力可阻,亦非佛法可度。静观其变,谨守本心吧。”
幽冥谷,血池殿。阴森的笑声回荡:“好!好!乱吧,越乱越好!这陈锋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传令下去,暗中接触那些对宗门不满的修士,看看能否将这‘星火’,引向烧毁那些自诩正道栋梁的殿堂!”
水镜之前,无声之处,惊雷已然炸响。
旧的秩序维护者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冰冷的算计与隐晦的杀机,如同暗流,开始在各处涌动,向着那片光芒万丈的青云之巅,悄然蔓延。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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