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入秋,寒蝉噤声,木叶渐黄,倏忽三月已逝,昔日车水马龙的汴梁城已如风中残烛,行至最危急之边缘。
粮食始行严格配给之制,粮价在此前数月间已暴涨十倍不止,如今每户每日所得粮食仅够勉强果腹,街头巷尾随处可见面带彩色、步履蹒跚的百姓,怨怼之声此起彼伏,民心更如惊涛骇浪中的孤舟,日渐浮动。远赴远洋寻求粮援的船队,自数月前扬帆起航后便宛若石沉大海,朝廷接连派出数波斥候沿海水路打探,竟无半分音讯传回,即便是沿海州县的了望台,也未曾观测到半点船影。
江南士绅阶层,借着漕运商会议事之名,已在苏州、杭州等地的深宅大院中暗中聚会商议,席间言语间满是对当今朝廷的怨怼与质疑,纷纷盘算着择一位品行端正、有声望的宗室子弟拥立,以取代那位沉迷“奇技淫巧”、被坊间称作“疯皇帝”的赵桓,桌案上摊开的密信与暗刻纹路的令牌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李纲携同范仲淹之后、枢密院副使范承业等一众老臣,每日天未破晓便跪于紫宸殿丹墀之下,霜露浸湿朝服、寒意透骨也浑然不顾,一遍遍恳请皇帝暂弃执念,向江南势力妥协退让以解眼前燃眉之急,然殿门紧闭,始终无半点回应,唯有殿前侍卫甲胄碰撞的冷寂声响在空寂的庭院中回荡。
然赵桓本人,却似将外界危局全然抛诸脑后,一心扑在守备森严的神机阁内。他那“蒸汽机”之构想,自提出之日起便饱受朝堂非议,如今更是沦为天下笑谈。京中茶馆酒肆内,百姓谈及此事无不摇头嗤笑,据称,为打造那“铁疙瘩”,神机阁耗费的银钱已折合百万石粮食之巨,抽调的铜铁、煤炭更是不计其数,最终却只造出一堆无法运转的废铜烂铁,期间甚至有数名经验老道的工匠因蒸汽爆炸意外被炸身亡,消息传开后,朝野上下的非议声浪更甚。
某夜更深,万籁俱寂,唯有神机阁地下工坊内灯火如昼,映照着满室的焦躁与绝望。工部侍郎毕宸与其手下数十名从各地征召而来的顶尖工匠,双眼布满血丝,眼下积着浓重的青黑,神情疲惫却又难掩深深的绝望——他们已连续攻关半月有余,这已是第三十七次试验失败。那由皇帝亲手绘制图纸、反复修改尺寸的“气缸”,无论试过石棉、麻布还是铜箔密封,皆无法实现完美密封,高压蒸汽总会从细微的缝隙中渗漏而出,每一次试验最终都以徒劳告终。
正当众人瘫坐于地、面露颓色皆欲放弃之际,一袭玄色暗纹常服的赵桓悄然步入工坊。他未着龙袍,面容虽染倦色,双目却依旧锐利如鹰,凝视着那尊静静矗立的巨大冰冷铁制造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成色极佳的和田玉佩,沉默良久,忽开口道:“试用经松节油浸泡三日的牛皮,裁剪成契合缝隙的形状嵌入。”此乃源自后世的简易密封之法,在此时之人看来却颇为新奇,工匠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疑惑,却还是强撑着站起身准备一试。
工匠们将信将疑地依言而行,取来早已备好的浸油牛皮,仔细裁剪成契合缝隙的形状嵌入,再用粗壮的螺栓将气缸盖紧紧闭合。待点燃下方煤炉,熊熊火光将众人紧绷的脸庞映得通红,这一次,众人屏息凝视着气缸接口处,许久未见蒸汽渗漏的痕迹。压力表上那枚铜质指针,开始缓缓向上攀升,每跳动一下,都似重重敲击在众人的心弦上。整个工坊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皆屏息凝神,目光死死锁定那尊巨大的铁疙瘩,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
“哐当……”一声轻微却清晰的金属碰撞声率先打破寂静,紧接着,“哐当……哐当……哐当……”沉重而富有节奏的轰鸣,如同惊雷滚地般在工坊中久久回荡,甚至震得屋顶积尘簌簌落下!连接活塞的巨大铸铁飞轮,在无数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先是微微颤动,继而缓缓转动,随即开始一圈又一圈,笨拙却异常坚定地转动起来,带着金属特有的厚重质感,将源源不断的动力传递至相连的齿轮组。
它成功了!
赵桓立于那台轰鸣作响的机器旁,感受着脚下大地传来的细微震颤,机器运转的灼热气息混杂着煤烟扑面而来。他未曾理会身后工匠们压抑许久后爆发的欢呼声与喜极而泣的哽咽声,亦未思虑城外高涨的米价与濒临崩溃的民心,此刻他眼中唯有这台不停转动的机器。他仅是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滚烫而粗糙的钢铁外壳,指尖传来的滚烫温度与沉稳震动,宛若在触碰一个新生的婴孩,蕴藏着蓬勃的生命力。
“江南的叛乱?”他嘴角微扬,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浅笑,眼中闪烁着掌控全局的绝对自信,声音不高,却带着足以定鼎乾坤的不容置疑之力,“从这一刻起,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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