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沿着阿珍的红色盖头边缘滴落,像一串串小小的血珠。她坐在摇晃的花轿里,手中紧紧攥着一枚玉佩——母亲偷偷塞给她的嫁妆,说是能保佑平安。可此刻,这玉佩和她的心一样冰凉。
“快些走,误了吉时可不好。”媒婆的声音隔着轿帘传来,带着几分焦急。
阿珍没有回应。她十七年的生命仿佛就是为了这一天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一个比她大二十岁的富商。
只因为父亲欠下的债,需要用她的婚姻来偿还。
花轿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阿珍连忙扶住轿壁。
“这鬼天气,路滑得很!”一个轿夫抱怨道。
雨越下越大,敲打在轿顶的声音几乎盖过了锣鼓声。阿珍悄悄掀开盖头一角,从轿窗望出去。他们正沿着一条狭窄的山路行进,一旁是陡峭的悬崖,崖下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这是什么地方?”她轻声问。
“回小姐,这是新娘潭。”媒婆答道,“快把帘子放下,不吉利。”
阿珍正要放下轿帘,却忽然看见潭水边站着一个白衣女子,长发披散,面容模糊。她眨了眨眼,那女子又不见了。
是错觉吗?阿珍心里一紧,连忙放下轿帘,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就在这时,一声惊雷炸响,抬轿的轿夫脚下一滑,惊恐的尖叫声划破雨幕。
“啊——!”
花轿猛地倾斜,阿珍感觉自己正在坠落,红色的轿身在雨中翻腾,像一片凋零的枫叶。冰冷的潭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尖叫,最后的意识里,她仿佛看见那个白衣女子正在水底对她微笑。
2023年10月,陈启明站在新娘潭边,调整着手中的相机参数。作为一名专注于都市传说和灵异地点的摄影博主,他早就想来这里一探究竟。
“各位粉丝,我现在就在传说中的新娘潭。”他对着手机镜头说道,“根据记载,1906年,一位新娘在这里连人带轿坠入潭中溺亡。
从那以后,附近的村民常在夜半时分听见迎亲锣鼓声,但循声望去却空无一人。”
陈启明切换镜头,拍摄着潭水四周。水面平静得有些不自然,即使有微风吹过,也不见丝毫涟漪。
“更诡异的是,从1982年至今,这个看似平静的水潭边已发生了十四起离奇命案。
死者均无明显外伤,表情却极度扭曲,仿佛死前见到了极其恐怖的景象。”
收起手机,陈启明开始专心拍摄。夕阳西下,林间的光线逐渐变得柔和,为这片被传说笼罩的水潭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却丝毫没有减弱它的诡异氛围。
他沿着潭边慢慢行走,镜头捕捉着每一处细节。老榕树的气根像老人的胡须般垂入水中,几块巨石散落在潭边,表面覆盖着滑腻的青苔。
就在他调整焦距,准备拍摄对岸的一丛野生兰花时,取景器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旧式白裙的长发女子,站在对岸的树影下,静静地望着水面。她的衣着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更像是民国时期的服饰。
陈启明心中一惊,但职业本能让他立刻按下快门。
一连拍了十几张照片后,他才想起应该上前询问。或许她是当地村民,或者是和他一样前来探访的游客。
“你好!”他隔着潭水喊道。
女子缓缓抬起头,看向他。她的面容清秀却苍白,眼神空洞,仿佛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女子抬起一只手,指向潭水中央,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
陈启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潭水中央突然冒起一串气泡,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水下呼吸。当他再次看向对岸时,那名女子已经不见了。
他立刻查看相机里刚拍的照片,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照片中,白衣女子的身影清晰可见,但她在水中的倒影却是一片模糊的空白,那不是反光问题,也不是技术故障,而是一种违背物理规律的、纯粹的缺失。
陈启明感到脊背发凉,他再次抬头望向对岸,确认那里空无一人。女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惠芳推着自行车,沿着熟悉的小路慢慢行走。她已经在这附近的村庄住了七十年,见证了新娘潭从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变成如今的“灵异景点”。
“都是胡说八道。”每当听到游客们谈论新娘潭的鬼故事,她总是这么嘀咕。
但今天,当她路过潭边时,却注意到一个年轻男子正慌张地收拾摄影器材。他的脸色苍白,双手微微发抖。
“年轻人,你没事吧?”惠芳停下自行车,关切地问道。
男子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阿婆,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
惠芳的心沉了一下。她摇摇头:“这地方太阳下山后就没什么人来了。你快回去吧,天快黑了。”
男子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匆匆离开了。
惠芳推着车继续前行,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日益陌生的潭水。
她记得小时候,这里的水清澈见底,她和玩伴们常在夏天来此嬉水。直到那件事发生1982年,第一个溺亡者的尸体被打捞上来。
从那时起,一切都变了。
回到家,惠芳从老木箱底翻出一本发黄的相册。翻开其中一页,是一张黑白照片:一对年轻夫妇站在新娘潭前,女子穿着白色连衣裙,笑容温婉。
“阿静...”惠芳轻抚照片,眼中泛起泪光。
陈启明一夜未眠。
他反复查看相机里的照片,每一张都清晰显示着那个没有倒影的白衣女子。
作为一名摄影博主,他知道这绝非普通的摄影故障。倒影缺失的部分太过精确,仿佛被某种力量刻意抹去。
更令他不安的是,当他放大照片时,发现女子的嘴唇似乎在重复着一个词。通过唇语分析软件,他得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果
“救我。”
第二天一早,陈启明带着打印出来的照片,再次来到新娘潭附近的村庄。这次,他不是为了拍摄灵异内容,而是想弄清楚真相。
在村口的小卖部,他遇到了正在晾晒衣服的林惠芳。
“阿婆,我又来了。”陈启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招呼。
惠芳看了他一眼,继续手中的活计:“昨天看到什么了?吓成那样。”
陈启明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包里取出照片:“这个女子,您认识吗?”
惠芳的手停在半空中,晾衣夹“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她缓缓接过照片,眼神复杂。
“进来坐吧。”良久,她终于说道。
在惠芳简朴的客厅里,陈启明听到了一个完全不同于传说版本的故事。
“她叫林惠静,是我的妹妹。”惠芳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深深的悲伤,“1982年,她和她丈夫刚结婚不久,来新娘潭游玩。那时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惠芳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她丈夫在潭边给她拍照,惠静站在对岸,就是你现在拍的这个地方。突然,她脚下一滑,掉进了潭里。她丈夫立刻跳下去救她,但两个人都...没能上来。”
“可是官方记录说...”
“官方记录只说发现了一具女尸。”惠芳打断他,“但我妹妹的丈夫,他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村里人传言,说他是因为受不了打击,抛下一切离开了。但我知道不是,阿强那么爱惠静,绝不会丢下她。”
陈启明沉默了片刻,问道:“那后来的那些命案...”
“从那以后,就有人说在新娘潭看到了一个白衣女子,有人说那是1906年淹死的新娘,但我知道,那是我妹妹。”惠芳的眼中闪着泪光,“她一直在那里,等着有人能找到她丈夫,让他们一家团聚。”
夜色再次降临新娘潭。陈启明和林惠芳站在潭边,手中拿着祭拜用的香烛和纸钱。
“我们客家人相信,横死的人如果得不到安葬,灵魂就无法安息。”惠芳点燃香烛,轻声说道,“四十年了,我每年都来祭拜,但从来没敢在晚上来。今天是你看到的她,也许是惠静想告诉我们什么。”
陈启明点点头,举起相机。他有一种直觉,今晚会再次见到那个白衣女子。
潭水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波纹,林中偶尔传来夜鸟的啼叫。一阵凉风吹过,烛光摇曳,在岸边的石头上投下跳动的影子。
“她来了。”陈启明低声道。
对岸,那个白衣女子再次出现,依然站在相同的位置。但这次,她的身影似乎更加清晰,也更加悲伤。
惠芳颤抖着声音喊道:“惠静!是你吗,妹妹?”
白衣女子缓缓抬起手,再次指向潭水中央。这一次,陈启明注意到她手指的方向有一块半浸在水中的巨石,形状像一只蹲伏的青蛙。
“她是在指那块石头?”陈启明疑惑地问。
突然,他相机上的温度计显示周围气温骤降了五度。与此同时,水面上开始浮现出奇异的光点,像是萤火虫,却又更加微弱、飘忽。
“看水里面!”惠芳惊呼。
陈启明看向水面,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在那些光点的照耀下,他可以隐约看到水底有一辆汽车的轮廓,被水草和淤泥覆盖,几乎与潭底融为一体。
“那是...一辆车?”他难以置信地说。
惠芳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哽咽:“阿强当年确实有一辆车,是二手买的。警方搜索时,为什么没人发现?”
陈启明突然明白了。四十年的沉积,车辆早已被淤泥和水草覆盖,加上潭水深邃,普通的搜查很难发现。而林惠静的灵魂,一直守护在这里,等待着有人发现这个秘密。
白衣女子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她再次指向水中的车辆,然后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中。
三天后,打捞队从新娘潭底拖出了一辆几乎完全锈蚀的老式汽车。车内,是一具早已白骨化的男性遗体。
经dNA比对,确认是1982年失踪的赵志强——林惠静的丈夫。
真相大白:当年赵志强并非抛弃妻子远走他乡,而是在试图拯救落水的爱人时一同遇难。他们的爱情故事,远比那些恐怖传说更加动人。
葬礼上,陈启明看着林惠静和赵志强的照片并肩摆放在一起,终于理解了那个没有倒影的灵魂为何徘徊不去。
“她不是在寻找替身,而是在等待真相。”他对林惠芳说。
惠芳擦去眼角的泪水,点点头:“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安息了。”
一个月后,陈启明再次来到新娘潭。夕阳下,潭水依然平静,但那种令人不安的诡异感已经消失了。他举起相机,拍摄最后一张照片平静的水面,金色的阳光,和一对在水边嬉戏的水鸟。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梦中,林惠静不再穿着白衣,而是一身喜庆的红色嫁衣,与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子手牵手,向他微微鞠躬,然后转身走向一片光明。
醒来后,陈启明发现相机里多了一张照片那对穿着民国服饰的年轻夫妻,在新娘潭边相视而笑,他们的倒影清晰可见,融为一体。
从此,新娘潭再也没有传出过灵异事件。而那些关于无倒影白衣女子的传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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