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破庙后,林锋然紧跟着白衣僧人,踏入了东北方的群山之中。随着他们逐渐深入这片山脉,周围的景象也迅速发生了变化,变得原始而荒僻。
参天的古木高耸入云,茂密的枝叶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绿色的天幕,将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这些古老的树木宛如巨人一般,静静地矗立在山林之中,见证着岁月的变迁。
藤蔓如蟒蛇般缠绕在树干和树枝上,有的甚至横跨在路中间,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层,这些落叶不知道堆积了多少年,踩上去软绵绵的,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样。然而,当林锋然的脚陷入其中时,却能闻到一股腐朽的气息,那是时间和死亡的味道。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雾气,使得整个山林都显得有些朦胧。雾气中还夹杂着草木的清香,这种清新的味道与腐朽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氛围。然而,在这看似宁静的氛围中,却隐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压抑感。
林锋然艰难地跟在白衣僧人身后,他的步伐显得有些慌乱。白衣僧人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如履平地,他的白色僧袍在昏暗的林间格外显眼,仿佛一个引路的幽灵。而林锋然则走得磕磕绊绊,不时被突出的树根绊倒,或者被横生的枝杈刮到脸,显得十分狼狈。
他身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呼吸也变得急促。昨晚没睡好,早上只啃了个硬饼子,体力早已透支。但他不敢抱怨,更不敢停下,只能咬着牙拼命坚持。他知道,一旦跟丢了这个神秘的和尚,在这原始森林里,他绝对活不过半天。
僧人也并未放缓脚步等他,只是偶尔会停下来,拿出那个古怪的罗盘确认方向。每当这时,林锋然才能趁机喘口气。他注意到,那罗盘的指针始终坚定地指向东北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地吸引着它。
“大师……我们到底要去哪里?那个‘门’……还有多远?”
林锋然趁着一次僧人查看罗盘的间隙,喘着粗气问道,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僧人收起罗盘,目光投向迷雾缭绕的山林深处,语气依旧平淡:“路在脚下,该到时自然便到。静心,跟紧。”
又是这种玄之又玄的回答!林锋然心里一阵无力,但也只能默默跟上。
越往深处走,雾气越发浓重。乳白色的雾气如同活物般在林间流淌,能见度急剧下降,有时甚至只能看到前方几步远僧人那模糊的白色背影。四周变得异常寂静,连鸟鸣虫叫都消失了,只有两人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和林锋然粗重的喘息声,这种寂静反而让人更加心慌。
林锋然总觉得,在那浓雾的后面,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他们。他几次紧张地回头,却除了翻滚的白雾,什么也看不到。
“大师……这雾有点邪门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
他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道,声音有些发颤。
僧人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心生妄念,则魔障自生。雾只是雾。”
话虽如此,但林锋然明显感觉到,僧人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些,而且他那只一直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结了一个古怪的手印,指尖隐隐有微不可察的ru 白色流光一闪而逝。
周围的雾气似乎更加浓郁了,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而且,林锋然惊恐地发现,脚下的路似乎也在发生变化。
原本只是难走的山林土路,不知何时开始出现了一些散落的、表面异常光滑的黑色石头,这些石头的大小和形状……竟然隐隐和之前那支神秘黑箭有几分相似!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他眼角余光似乎瞥见,在浓雾的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两道极淡的、如同影子般模糊不清的轮廓,速度极快,悄无声息,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大师!”
林锋然吓得快走几步,几乎要贴到僧人背上去了。
“噤声。”
僧人头也不回,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勿看,勿听,勿念,紧跟我的脚步,一步不可踏错。”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让林锋然的心脏猛地揪紧。他死死闭上嘴,眼睛几乎只敢盯着僧人的脚后跟,拼命忽略掉周围雾气中那些令人不安的细微动静和若有若无的、仿佛叹息般的低语。
僧人的步伐开始变得有规律起来,时而左转,时而右绕,有时甚至会突然倒退几步,似乎在遵循着某种特定的、隐形的路径。林锋然神经紧绷,丝毫不敢出错,笨拙地模仿着他的每一步。
就在这种高度紧张和诡异的氛围中,又艰难行进了大约半个时辰。
前方的僧人突然停了下来。
林锋然猝不及防,差点撞到他背上,连忙稳住身形,紧张地四下张望。周围的雾气似乎淡了一些,能勉强看清,他们正站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上。空地的中央,赫然矗立着几根巨大的、歪歪斜斜的古老石柱!
这些石柱显然经历了无尽岁月,表面布满了风化的痕迹和厚厚的苔藓,但依稀还能看到一些模糊不清的、非字非画的古老刻痕。它们以一种看似杂乱无章、却又隐隐透着某种奇异规律的方式矗立着,围出了一小片区域。
而僧人手中那个罗盘的指针,此刻正疯狂地颤动着,笔直地指向石柱群的中心!
“就是这里了。”
僧人看着石柱中心那片空无一物的地面,轻声说道,眼神复杂。
这里?林锋然茫然地看着那片空地,除了几块普通的石头和杂草,什么也没有啊?门呢?
僧人没有解释,而是迈步,小心翼翼地绕着石柱群走了起来。他走得很慢,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古老石柱上的刻痕,眼神专注,仿佛在阅读着无形的信息。
林锋然不敢打扰,只能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等着。
忽然,僧人在一根最为粗壮、刻痕也最为复杂的石柱前停下了脚步。他伸出手,指尖在那斑驳的刻痕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了一个极其不起眼的、类似鸟类爪印的凹陷处。
那个爪印……林锋然瞳孔一缩!和他之前见过的“鹰爪令”黑箭上的图案,以及兰珠郡主那枚骨雕信物上的纹路,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放大了无数倍,也更古老!
僧人看着那个爪印,沉默了片刻,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林锋然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并指如刀,竟然用指尖划破了自己的掌心!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
然后,他将流血的手掌,稳稳地按在了那个石柱的爪印凹陷之中!
“大师!您……”林锋然惊呼出声。
僧人却恍若未闻,只是闭上了眼睛,口中开始低声吟诵起一种极其古老、晦涩、音调奇特的语言。那语言林锋然从未听过,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与周围的古老石柱产生了共鸣!
嗡——!
随着他的吟诵和鲜血的浸染,那根巨大的石柱,竟然微微发出了低沉的嗡鸣声!表面那些模糊的刻痕,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一般,开始流转起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ru 白色光芒!
紧接着,其他几根石柱也相继发出了嗡鸣,微弱的光芒依次亮起,彼此连接,仿佛构成了一个古老而残缺的阵法!
空地中央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空间开始微微扭曲,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股苍凉、古老、浩瀚的气息从中弥漫而出!
林锋然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这……这是特效吗?!还是什么全息投影?!这和尚到底在干什么?!
僧人的吟诵声越来越高亢,脸色却变得越来越苍白,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负担。他按在石柱上的手掌,血流得更急了,那些血液仿佛被石柱贪婪地吸收了进去。
终于,当吟诵声达到某个顶点时——
嗡!!!
一声更强烈的嗡鸣响彻林地!空地中央那扭曲的空间中,猛地迸发出一片刺目的ru 白色光芒!光芒中,隐约可见一扇巨大的、古朴的、仿佛由无数光芒构成的虚幻之门正在缓缓成型!
门内是一片混沌的光晕,看不清任何景象,只能感受到那股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从中汹涌而出!
“就是现在!”
僧人猛地睁开眼,看向林锋然,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迫和虚弱,“进去!快!”
进去?进哪去?进那扇光门?!
林锋然看着那扇诡异无比、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光门,吓得连连后退:“不……我不去!那是什么地方?!去了会怎么样?!”
“此乃唯一生路!”
僧人厉声道,他的身体微微摇晃,似乎快要支撑不住,“门外皆是死局!唯有门内,方有一线生机!快!我撑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周围的浓雾剧烈翻涌起来,之前那些模糊的黑影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发出无声的咆哮,正疯狂地试图冲破石柱光芒构成的无形屏障,却被阻挡在外!但它们每一次冲击,都让僧人的脸色更白一分,那光门也随之剧烈晃动,仿佛随时会崩溃!
林锋然陷入极度的挣扎和恐惧之中。留在这里,外面是诡异的黑影和迟早会追来的官兵,肯定是死路一条。进入这扇完全未知的、看起来就不像善地的光门……后果同样难以预料!
这根本就是赌命!
“啊——!”
僧人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按在石柱上的手臂剧烈颤抖,那光门也随之明灭不定,眼看就要消散!
没有时间犹豫了!
林锋然把心一横,眼睛一闭,发出一声不知道是绝望还是决绝的呐喊,猛地朝着那扇剧烈闪烁的光门冲了过去!
就在他的身体即将接触光门的瞬间——
他依稀听到,身后的僧人用尽最后力气,嘶哑地喊出了一句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充满了无尽疲惫与嘱托的话语:
“……告诉……‘守夜人’……‘钥匙’……归……”
话音未落,林锋然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传来,整个人天旋地转,仿佛被扔进了一个疯狂的漩涡,瞬间失去了所有意识!
在他彻底昏迷前,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白衣僧人苍白如纸、却仿佛完成了一件沉重使命般释然的脸庞,以及周围石柱光芒骤灭、无数黑影尖啸着扑来的恐怖景象……
而那扇光门,在他进入后,闪烁了几下,便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彻底消失无踪。
只留下几根沉寂的古老石柱,一地狼藉的落叶,以及石柱上那个渐渐干涸的、暗红色的血手印。
山林间浓雾依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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