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外的僵持,如同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崩断。姜维掷地有声的拒绝,不仅是对阎宇阴谋的回击,更是在所有守城将士心中投下了一块巨石。城头之上,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许多士卒看向阎宇的眼神充满了怀疑与抵触,握着兵器的手也不再坚定。军心,正在肉眼可见地瓦解。
阎宇气得浑身发抖,他知道再拖下去,不用姜维攻城,自己就要先被麾下的士兵反噬。他眼中闪过疯狂的杀意,猛地拔出佩剑,指向城下,对身边最为嫡系的亲兵队厉声吼道:“姜维抗旨不遵,形同谋逆!亲卫队听令!放箭!给本将军射死这两个逆贼!”
然而他这一声令下,响应者却寥寥。除了他身边那几十名死士张弓搭箭,大部分城头守军竟迟疑不动,甚至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一名裨将忍不住拱手道:“将军!事关重大,是否……是否再请示陛下……”
“请示个屁!”阎宇状若疯虎,一剑将那裨将逼退,“尔等要抗命吗?给我放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圣旨到——!”
一声更加尖锐、更加急促的呼喊,伴随着密集而慌乱的脚步声,从城内阶梯传来!这一次来的不是几个宦官,而是一小队盔甲染血、显然是经过厮杀才冲出来的宫廷侍卫,护卫着一名手捧黄绫圣旨、神色惊惶却强作镇定的中年宦官——此人是刘禅身边另一名较为低调的贴身内侍,并非黄皓嫡系。
这名宦官冲到城楼,根本不理睬面目狰狞的阎宇,直接面向城头所有将士,用尽全身力气展开圣旨,声音颤抖却清晰地宣读:
“皇帝诏曰:查中常侍黄皓,欺君罔上,闭塞圣听,勾结外将,克扣军粮,祸国殃民,罪证确凿,已伏天诛!右将军阎宇,附逆乱政,把持军权,图谋不轨,着即革去一切官职,夺其兵权,锁拿问罪!北门守军及京畿各营将士,即刻听奉大将军姜维、卫将军诸葛瞻节制,肃清余逆,安抚中外!钦此——!”
这道圣旨,如同晴天霹雳,在城头炸响!
内容清晰无比:黄皓是罪有应得,阎宇是图谋不轨的逆臣,而姜维和诸葛瞻,才是被授权平乱的正统!圣旨中甚至明确要求守军听从姜维的指挥!
静,死一般的寂静。旋即,城头上爆发出巨大的哗然!所有守军将士的目光,瞬间从犹豫变成了震惊,继而齐刷刷地聚焦在阎宇身上,充满了敌意和愤怒!
“假的!圣旨是假的!”阎宇目眦欲裂,嘶声狂吼,“是郤正那些老匹夫伪造的!他们是叛党!给本将军杀了这个传旨的阉奴!”
然而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听从他的命令。那名传旨宦官身旁的宫廷侍卫首领踏前一步,拔刀指向阎宇,厉声道:“阎宇!此乃陛下亲笔诏书,加盖玉玺!我等奉秘书令郤正、辅国大将军董厥之命,血战才冲出宫门传旨!尔还敢抗旨不成?”
“拿下阎宇!”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拿下逆贼阎宇!”瞬间,城头上响应之声此起彼伏!早就对阎宇和黄皓不满的中下层军官和士卒,此刻得到了皇帝的“明确”指令,压抑的怒火瞬间爆发!无数刀剑调转方向,指向了阎宇和他的几十名亲兵!
“你们……你们反了!”阎宇见大势已去,惊恐万状,在亲兵拼死护卫下,一边挥剑格挡,一边向城下退去,企图夺路而逃。
城下,姜维和诸葛瞻将城头上的巨变看得一清二楚。虽然听不清具体诏书内容,但守军倒戈、围攻阎宇的景象,已然说明了一切!
“陛下圣明!”姜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他高举长剑,声如洪钟,“将士们!陛下已下明诏,铲除国贼!随我入城,平定叛乱,护卫圣驾!”
“开门!快开城门!迎大将军入城!”城头上,倒戈的守军军官们大声呼喊着。
沉重的绞盘开始转动,巨大的北门吊桥在嘎吱声中缓缓放下,轰然搭在护城河上!城门也随之洞开!
“入城!”姜维一马当先,诸葛瞻紧随其后,三百死士如同决堤的洪流,涌过吊桥,冲入了成都北门!城头守军非但没有阻拦,反而纷纷让开道路,甚至有人欢呼起来。
姜维入城后,毫不停留,立刻下令:“控制城门要道!接管城防!诸葛瞻,你率一队人马,即刻前往宫门,接应郤正、张遵!其余人随我搜捕阎宇余党,稳定秩序!”
“诺!”
就在姜维顺利入城的同时,皇宫内的最终较量,也接近了尾声。
长秋殿外,阎宇留守的嫡系亲兵虽然精锐,但在张遵率领的死士和郤正、张翼、廖化等老臣带来的部分家丁、以及一些反正的宫廷侍卫的合力围攻下,已然死伤惨重,节节败退。尤其是当“陛下诏书已下,阎宇被定为逆贼”的消息传来,这些亲兵的斗志彻底崩溃,或降或逃。
张遵浑身是血,一刀劈翻最后一名负隅顽抗的敌兵,率先冲破了殿前防线。郤正等老臣紧随其后,一行人疾步闯入长秋殿。
殿内,刘禅面色惨白,瘫坐在御座之上,身体不住颤抖。他刚刚在内侍和侍卫的护卫下,亲眼目睹了殿外惨烈的厮杀,也听到了那道决定命运的诏书内容——那确实是他惊惶失措之下,被郤正、董厥等人苦苦劝谏,最终用颤抖的手盖下玉玺的诏书。此刻,他看到张遵、郤正等人带着一身血腥气闯入,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陛下!陛下受惊了!”郤正率先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国贼黄皓已诛,逆臣阎宇即将伏法!此乃天佑大汉啊陛下!”
张遵、张翼等人也纷纷跪倒:“臣等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刘禅看着眼前这些浑身浴血、却目光灼灼的臣子,又想起黄皓、阎宇的跋扈和欺骗,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是后怕,是羞愧,也有一丝如释重负。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时,殿外传来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全身甲胄沾染征尘的姜维,和虽显疲惫却目光清亮的诸葛瞻,在一队士兵的护卫下,大步走入殿中。他们在宫门前与张遵汇合,迅速控制了局面。
姜维和诸葛瞻走到御阶之下,推金山倒玉柱,行大礼参拜:
“臣,姜维(诸葛瞻),叩见陛下!臣等奉旨平乱,救驾来迟,万死!”
看到姜维和诸葛瞻,刘禅的心中终于一定。他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终于过去了。而平定这场风暴的正是他曾经猜忌和疏远的臣子。
“爱卿……爱卿平身……”刘禅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抖,但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虚弱,“朕……朕被奸佞蒙蔽,致使忠良受屈,将士受苦……朕之过也……”
这一刻,刘禅或许并非真心悔悟,但巨大的恐惧和现实的冲击,让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局面。姜维和诸葛瞻用他们的忠勇和决绝,强行扳回了这近乎倾覆的棋局。
天色,即将破晓。持续了一夜的厮杀和动荡,终于渐渐平息。成都城内的火光陆续熄灭,喊杀声被军队巡逻的脚步声和安抚民众的号令所取代。一场围绕皇权的血腥博弈,以忠臣们的惨胜暂告段落。然而,所有人都清楚,城外虎视眈眈的邓艾大军,才是蜀汉真正的心腹大患。清除了内部的蠹虫,接下来将是更为严峻的存亡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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