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联盟的烽火,并未如许多人预想的那般迅速燃成燎原之势,反而在周室精准而冷酷的反制下,显出了几分外强中干的疲态。
北疆,王翦忠实地执行着姬延“扰而不攻,分而化之”的策略。周军精锐如同鬼魅,利用对地形的熟悉(部分来自投诚的赵将)和更优的装备,频频绕过井陉等主要关隘,深入赵境,袭击粮队,焚毁边城储备的草料。赵军疲于奔命,边境线漫长,防不胜防。更致命的是,那些关于赵国内部贵族对公子偃不满、甚至暗中与周室联络的流言,如同毒雾般在军中弥漫,使得赵偃不敢全力出击,时刻要提防后方生变,士气日渐低迷。
东线,易水河畔,周军水师大张旗鼓,战舰云集,做出强攻态势。燕王丹果然中计,将主力骑兵集结于南岸,严阵以待。然而,就在燕军注意力被牢牢吸引在易水之时,蒙恬率领的五万周军铁骑,已如同沉默的狼群,沿着燕山北麓的崎岖小路,完成了堪称奇迹的大迂回,突然出现在燕国防御相对空虚的北部!
消息传到蓟城,举国震动!燕王丹又惊又怒,急令南线部队回援,然而蒙恬的铁骑已如入无人之境,连破两座边城,兵锋直指燕国腹地!燕军匆忙回师,人马困顿,在野战中如何是养精蓄锐的周军骑兵对手?接连几场遭遇战,燕军皆告失利,损兵折将,不得不收缩兵力,退保蓟城周边。所谓的易水天堑,成了一个笑话。
雒阳宫中,战报如雪片般飞来。姬延看着地图上代表周军攻势的黑色箭头不断向燕赵腹地延伸,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只有一种预料之中的平静。他关注的,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胜负。
“陛下,武承将军奏报,楚地清丈田亩已毕,共查出豪强隐匿田亩逾百万顷,已按律分授无地流民、佃户,民间称颂陛下仁德者日众。”苏厉呈上来自南方的文书。
“魏王圉上表,愿再献良马千匹,助王师北伐。”
“齐地官学已设三十六所,学子逾千……”
一条条内政文报,显示着新附之地正在被迅速消化、整合。姬延微微颔首,这才是他真正的根基。军事征服只是手段,建立起有效的统治秩序,赢得至少是底层民众的认同,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告诉武承,清丈之后,当务之急是轻徭薄赋,与民休息。若有官吏借此盘剥,或新得田户受旧族欺凌,严惩不贷。”
“魏王的心意朕领了,马匹收下,另赐其丝绸百匹,以示嘉奖。”
“官学之事,需重实效,勿务虚名。教材需统一,当以雅言为主,亦可保留部分地方精粹。”
他处理政务的间隙,偶尔会问一句:“屈大夫近来如何?”
程邈负责这方面的情报,回道:“屈大夫仍在楚地巡行,近日到了洞庭郡。据报,他深入乡里,细察《田律》推行情况,曾当面斥责一县丞推行新政过于酷急,险些激起民变,并助其厘定了更和缓的章程。当地士民对其颇为信服。”
姬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屈原果然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履行着“存续使”的职责。他或许依旧心怀故楚,但他的行动,客观上却在帮助周室稳定楚地,减少新政推行的阻力。这柄双刃剑,目前来看,用得还算顺手。
“由他去吧。只要不公然煽动叛乱,他所行之事,皆可给予方便。”姬延淡淡道。
就在北线战事胶着、内政稳步推进之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表面的平衡。
这一日,姬延正在与苏厉商议在旧秦地推行“书同文”的具体细则,程邈面色凝重地快步走入,甚至来不及行礼,便急声道:“陛下!燕赵急报!燕太子丹……遣荆轲为使,携叛将樊於期之首级与燕国督亢之地图,已至雒阳城外,言称……言称欲献图归降!”
御书房内瞬间一静。
献图归降?在这个周军已占尽优势、燕赵联军节节败退的关头?苏厉第一反应便是其中有诈。
“荆轲?何许人也?”姬延放下手中的朱笔,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据查,乃卫国人,好读书击剑,游历至燕,为太子丹门客,素有侠名。”程邈快速回答,“其随行副使名为秦舞阳,传闻十三岁杀人,勇悍非常。燕丹此举,太过突兀,臣怀疑……”
“怀疑是假投降,真行刺?”姬延替他说了下去,嘴角甚至泛起一丝冷峭的弧度,“看来,我们的燕太子,是狗急跳墙,想行博浪一击了。”
历史上,荆轲刺秦王的故事,他作为穿越者,自然熟知。没想到,在这个时空,因为他的出现,燕丹竟然将目标锁定为了他这位周天子。
“陛下明鉴!此二人必是死士!绝不可使其近身!臣建议,即刻将其拿下,严加审讯!”苏厉立刻进言,神色紧张。
程邈也道:“臣已加派人手,监控其一行。是否……在馆驿之外就……”他做了一个清除的手势。
姬延却缓缓摇了摇头。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城外依稀可见的、代表诸侯使馆区域的建筑轮廓,目光幽深。
“不。”他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近乎残忍的笑意,“人家携重礼‘来降’,朕若连见都不见,岂非显得我大周毫无气度,惧怕他两个匹夫?”
“陛下!万万不可!此乃险招!”苏厉急忙劝阻。
“险?”姬延轻笑一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些许阴谋诡计,不过是跳梁小丑的徒劳挣扎。朕正好借此机会,让天下人都看清楚,负隅顽抗者,会是什么下场!也让燕赵之地那些尚存侥幸之心的人,彻底死心!”
他看向程邈,语气斩钉截铁:“准其明日入宫觐见!依诸侯使节最高礼节,于咸阳宫正殿接见!朕,要亲自会一会这位……荆轲壮士!”
“陛下!”苏厉和程邈同时惊呼。
“不必多言。”姬延摆手,目光冷冽,“传令宫中卫士,明日起,暗甲不离身。殿前安排可靠力士。另外,将此事,透露给……屈大夫知道。”
苏厉和程邈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与不解。陛下不仅要冒险接见可能的刺客,还要将此事告知屈原?这是何意?
但他们不敢再问,只能躬身领命:“臣……遵旨!”
消息很快通过特殊的渠道,送到了尚在洞庭郡的屈原手中。当屈原展开那封简短得只有一句话“燕使荆轲携图请降,陛下明日于咸阳宫接见”的密信时,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久在楚地,但也听闻过燕太子丹门下招揽死士的传闻。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所谓的“献图归降”,其真实性可想而知。姬延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风险,但他却选择了接见……
屈原走到窗前,望着北方。他知道,明日雒阳咸阳宫内发生的一切,将不仅仅决定燕赵的命运,更将极大地影响天下人心的向背。若姬延成功化解此局,其威望将如日中天,四海归心;若有不测……那刚刚显露出一统曙光的天下,必将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应该希望姬延失败吗?为楚国复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强行压下。他想起了在楚地看到的那些渴望安定的面孔,想起了沈诸梁那炽热的眼神,想起了自己肩上那“存续”的职责。天下再次大乱,受苦的,终究是黎民苍生。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翻涌。他对姬延有恨,有怨,但此刻,他竟然……不希望他出事。
“姬延……你究竟,是何等样人……”他喃喃自语,手中的密信被不自觉攥紧。
夜色渐深,雒阳城中暗流涌动。咸阳宫内,灯火通明,卫士林立,肃杀之气弥漫。所有人都知道,明日,将是一场关乎国运的朝会。
而远在洞庭的屈原,注定今夜无眠。他仿佛能听到,那易水的寒风,正裹挟着命运的变数,吹向雒阳,吹向那决定天下归属的最终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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