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得像要炸开。
林薇薇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浮，耳边似乎还残留着电脑主机风扇的嗡鸣和项目经理催命一样的喊声。“薇薇姐，方案！甲方爸爸说明早必须要！”
她努力想睁开眼，却觉得眼皮有千斤重。浑身都疼，尤其是后颈，一阵阵闷痛，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记闷棍。
……不对啊，她最后记得的画面，是凌晨三点的办公室，惨白的灯光，还有眼前骤然一黑，额头磕在冰冷键盘上的触感。
猝死？
一个冰冷的词汇砸进脑海里。
所以，这里是地府？还是医院？
她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入目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没有消毒水的味道，没有洁白的病房。她躺在一个极其破败的地方。头顶是蛛网密布的房梁，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板床，铺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干草和一条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薄被。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尘土、腐朽和淡淡血腥气混合的怪味。
这是哪儿？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低头看去，自己身上穿着一件灰扑扑的、粗布制成的古代衣裙，样式简陋，而且脏污不堪。手臂、小腿处裸露的皮肤上，带着明显的淤青和擦伤。
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混杂着另一个陌生女子的记忆，汹涌地冲进她的脑海。
大晟朝……后宫……林才人……因与侍卫私通之嫌，被废入冷宫……
原主也叫林薇薇，年方十六，是个怯懦得像小白兔一样的姑娘。因为无意中在御花园撞破了皇后身边大宫女与人私会，便被设计陷害，在她的床铺下塞了侍卫的贴身玉佩。皇帝萧景玄震怒，甚至没有细查，便一道旨意将她打入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冷宫。
原主性子刚烈，又惊又怕，入冷宫当晚便试图悬梁自尽，虽然被偶然路过的老太监救下，但脖颈受伤，魂魄已然散去。
然后，她就来了。
林薇薇，前世卷生卷死，终于在二十八岁爬到了市场总监的位置，还没来得及享受人生，就先享受了过劳死。现在，成了这个十六岁的冷宫废妃。
“真是……地狱级开局。”她哑着嗓子，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冷宫。这两个字代表的含义，她作为一个看过无数宫斗剧的现代人，再清楚不过。被世界遗忘的角落，等死的地方。
就在她试图理清思绪时，一阵强烈的眩晕和饥饿感袭来，胃里火烧火燎。原主被送进来已经两天，水米未进，加上身上的伤，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杂念。
她必须活下去。
环顾四周，这所谓的“寝殿”不过是间四处漏风的破屋子，除了一张破床，一个缺了腿的桌子，空空如也。窗纸破烂，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她咬着牙，忍着浑身的疼痛，摸索着下了床，脚软得几乎站不住。她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步挪到门口，用力去推那扇斑驳的木门。
门从外面被什么东西锁住了，纹丝不动。
她被囚禁了。
心底涌上一股寒意。这不是游戏，不是梦，是真实面临的绝境。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药，带着伤，被关在这个鬼地方，她可能连三天都撑不过去。
前世在职场上遇到的任何困难，跟眼前的处境比起来，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至少那时，她还有钱，有人脉，有拼杀的方向。而这里，她一无所有。
“不行，不能就这么认了。”她背靠着冰冷的木门，缓缓滑坐在地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多年的职场生涯锻炼出了她越是逆境越能迅速镇定寻找破局点的能力。
天无绝人之路，一定有什么办法。
她仔细回忆着原主零碎的记忆。冷宫里，似乎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其他一些先帝或是更早时候被废黜的妃嫔，散居在这片庞大的破败宫殿群里，各自苟延残喘。负责管理这片区域的，是一个姓王的老太监，似乎……并不算太刻薄，只是麻木。而每日负责送一点勉强吊命的食物和水的，是一个叫小凳子的小太监。
小凳子……
记忆里，那是个面相有些精明，眼神闪烁的少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以及一个略显尖细又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声音。
“里面的，还没死吧？没死就吱个声，吃饭了！”
是小凳子！
林薇薇心脏猛地一跳。机会！
她听到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打开了门闩。紧接着，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冰冷的、黑乎乎的窝窝头从门缝里滚了进来，落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同时递进来的，还有一个破口的瓦罐，里面装着半罐浑浊的、带着泥沙的水。
门眼看就要再次关上。
“等等！”林薇薇用尽力气喊道，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
关门的声音顿住了。小凳子那张带着几分油滑和好奇的脸，从门缝里探了进来。他打量着坐在地上的林薇薇，眼神里没有丝毫同情，只有一种司空见惯的麻木和一丝审视。
“哟，林才人醒啦？命还挺硬。”他语气凉凉地说，“有什么事？赶紧说，奴才还忙着呢。”
林薇薇看着地上那个沾了灰的窝窝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渴望，但理智告诉她，光靠这个，她活不下去。她需要药品，需要更干净的食物和水。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恐慌和不适，努力挤出一个平静甚至带着点微弱的笑容。她知道，此刻任何哭诉和哀求都是徒劳，只会让对方看轻。
“小凳子公公，”她用的是原主的记忆里的称呼，语气尽量温和，“我……我有些冷，能不能劳烦你，帮我找些干净的稻草来铺床？再……再给一点点盐巴，蘸着水擦擦伤口也好。”
小凳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林才人，您当这儿还是您的锦绣宫呢？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稻草没有，盐巴更没有！”
林薇薇没有气馁，她紧紧盯着小凳子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语速加快：“公公，我知道规矩。我不白要你的。”
她艰难地动了动身体，从薄薄的、肮脏的里衣袖口的暗袋里——这是原主记忆里藏最后一点体己的地方——摸索出一枚小小的、成色很一般的珍珠耳钉。这是原主全副身家被剥夺后，唯一侥幸藏在身上没被搜走的东西。
她将那颗小珍珠捏在指尖，从小凳子能看到的角度晃了晃。
“这个，换些能让我活下去的东西。不只是今天的稻草和盐，还有往后几天的吃食，最好能有点干净的布条和伤药。”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清晰的交易意味，“我知道公公你有门路。这东西不值什么大钱，但足够你出去换几顿酒钱了。”
小凳子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他那麻木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贪婪和惊疑。他飞快地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然后一把抓过那枚小珍珠，塞进自己怀里。动作快得惊人。
再看向林薇薇时，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那是一种混合着惊讶、算计和重新评估的眼神。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奄奄一息的废妃，不仅没疯没傻，反而如此冷静，而且手里居然还有东西，更懂得……做交易？
“林才人……”他舔了舔嘴唇，声音压低了许多，带着一丝试探，“您……您这倒是让奴才刮目相看了。”
林薇薇心里稍稍一松。只要他贪，就有得谈。
“互惠互利而已。”她轻声说，因为虚弱，气息有些短促，“我只要活下去。公公行个方便，或许……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小凳子眼珠转了转，脸上迅速堆起一个比刚才真切了不少的笑容：“好说，好说！林才人您是个明白人。您等着，奴才这就去给您张罗！保管让您比现在舒坦点！”
他说完，动作利落地又把门关上，重新关好，但脚步声却比来时轻快了许多，迅速远去了。
破旧的屋子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林薇薇靠着门板，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第一步，总算卖出去了。她用原主最后的一点遗产，买来了一个可能的生存机会，和一个……暂时的“合作伙伴”。
她艰难地挪动身体，捡起地上那个冰冷的窝窝头，也顾不上脏，小心翼翼地拍掉上面的浮土，然后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混着那浑浊的冷水，艰难地吞咽下去。
味道糟糕透顶，粗糙得划嗓子。
但她知道，这是燃料，是让她这具破败身体重新运转起来的能源。
一边机械地咀嚼着，她一边透过破旧的窗棂，望向外面那一方灰蒙蒙的天空。
职场女魔头林薇薇死了。
现在活着的是冷宫废妃林薇薇。
前世她能在一片红海中杀出重围，这一世，难道还能在这冷宫里饿死不成？
皇后？陷害？
她的嘴角，在阴影中，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不是一个属于十六岁怯懦少女的笑容，而是一个属于猎手，在评估新战场时，带着冷冽和兴味的表情。
“游戏，才刚刚开始。”
只是，她此刻还不知道，那个收了她珍珠的小太监，转身离开冷宫区域后，并没有立刻去张罗东西，而是揣着那枚珍珠，脚步匆匆地走向了后宫之中，一座最为富丽堂皇的宫殿——坤宁宫的方向。
他得先去向那里的大宫女，汇报一下这位“命硬”的林才人，不同寻常的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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