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游的路比林凡预想的更加难行。河岸变得崎岖,布满了滑腻的卵石和倒伏的枯木。冰冷的河水不时漫过脚面,那双破草鞋早已形同虚设,每一步都像是在冰刃上行走。胃里那点肉提供的热量,正飞速对抗着体力的消耗和环境的严酷。
他紧握着那根削尖的芦苇杆,既是探路的拐杖,也是虚张声势的武器。眼睛如同雷达,不断扫描着前方和两岸,寻找着任何潜在的威胁或资源。大脑则像一台低功耗运行的计算机,持续进行着评估:
“体温下降趋势。能量储备非常低,正在消耗。而体内的水分亟需补充。安全警戒等级需持续高度警惕。寻找稳定遮蔽所,再次获取食物。”
河水的哗哗声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声响,这让他不安。他尽量选择视线相对开阔的地带行走,避免被突然靠近而不自知。
就在他费力地爬过一段被洪水冲塌的土坡时,视野前方,约五十米处的河滩上,出现了几个晃动的人影。
林凡瞬间僵住,猛地蹲下身,借助一丛低矮的灌木隐藏自己,心脏骤然收紧。
不是士兵。那几个人穿着和他一样破烂混杂的衣物,佝偻着腰,在泥地里翻捡着什么。是流民。和他一样的幸存者。
短暂的、几乎是本能般的同类亲近感瞬间被更强烈的警惕取代。在资源极端匮乏的环境下,同类往往意味着最直接的竞争,甚至危险。他脑海中闪过动物世界里为了一点食物而互相撕咬的鬣狗。
他仔细观察。对方有三个人。一个身材干瘦、动作却透着股狠厉的中年男人,一个看起来有些怯懦的少年,还有一个捂着胳膊、似乎受了伤的老者。他们同样面黄肌瘦,眼神里充斥着绝望和一种饿狼般的贪婪。
他们在翻找阵亡者的遗物,偶尔为了一小块发霉的干粮或几枚铜钱低声争吵。
林凡屏住呼吸,希望他们不要朝这个方向来。他只想悄悄绕开。
然而,命运似乎偏要与他作对。那个干瘦的中年男人直起腰,目光无意间扫了过来,恰好与林凡从灌木缝隙中望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空气凝固了半秒。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随即混浊的眼睛里猛地迸射出一种看到猎物的光芒。他低吼了一声,指向林凡的方向,另外两人也立刻警惕地望过来。
“那边有人!”干瘦男人的声音沙哑而尖锐。
林凡知道躲不过了。他缓缓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好惹,尽管他浑身泥泞,虚弱不堪。他握紧了手中的芦苇杆。
那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默契地呈一个松散的半包围圈,慢慢逼近过来。他们的目光在林凡身上扫视,最后,几乎同时定格在了他腰间挂着的那个鼓鼓囊囊的东西上——那是他用最后一块相对完整的河蚌壳和皮绳做成的简陋水袋,里面装着他好不容易过滤干净的清水。
在水比黄金更珍贵的当下,这个水袋成了最耀眼的财富。
“小子,把你身上的东西留下,特别是水!”干瘦男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凶狠,从后腰抽出了一根一头削尖的粗木棍。少年也捡起一块石头,老者则在一旁喘息着,眼神复杂。
林凡的心脏狂跳,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冷却。虽然听不懂对方的谈话,但是明显看出来对方不怀好意,意图抢夺自己的资源。他看着对方,现在局面是三对一。对方有简易武器,体力状况可能略好于自己。正面冲突,胜算为零。
他现在首要的目标是保全自身和水源,必要时可舍弃部分资源。
他慢慢后退,同时将芦苇杆横在身前,同时,将自己一部分的资源递交过去,虽然无法交流但是他相信自己的这个动作对方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只要他们不贪心,他就将自己的这些资源给对方,然后换取自己的撤退。
干瘦男人明显看懂了林凡的意思,“换?”干瘦男人嗤笑一声,步步紧逼,“老子们都快渴死了,跟你换?杀了你,东西都是我们的!”
在对方杀机尽显的时候,林凡也不再犹豫。就在干瘦男人猛地踏前一步,挥动木棍朝他砸来的瞬间,林凡没有硬格——他知道芦苇杆根本挡不住。
他做出了一个对方完全没想到的动作。他猛地向侧前方——也就是干瘦男人的怀里——跨出一小步,同时身体极力侧闪避让木棍的主要力道。这不是什么高明的格斗技,更像是街头打架的野路子,或者说是人体运动本能和一点点看过的格斗视频记忆的混合。
木棍带着风声擦着他的肋骨掠过,火辣辣的疼。但他也成功地极度贴近了对方。
太近了,长武器反而施展不开。
干瘦男人显然没料到这一下,动作一滞。林凡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他右手握着的、一直藏在身侧的尖锐石片(他始终握在手里),猛地向上挥出!
林凡的目标不是喉咙、不是眼睛那些致命处——他下不了死手,也担心一旦杀人会彻底引爆对方疯狂的报复。他的目标是对方握着木棍的手腕!
“嗤啦!”
石片的边缘远不如金属锋利,但在林凡拼尽全力的挥动下,依然轻易地划开了对方手腕单薄的皮肉,带出一溜血珠!
“啊——!”干瘦男人发出一声痛呼,木棍脱手掉落。他捂住流血的手腕,又惊又怒地看着林凡,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恐惧。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孱弱的小子居然这么狠!
一击得手,林凡毫不停留。他猛地转向那个拿着石头的少年,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滚圆,发出一声从胸腔里挤出的、野兽般的嘶吼,同时将沾着血的石片和尖锐的芦苇杆对准了他!
气势,有时候比武力更有效。
那少年被林凡这突如其来的凶狠和同伴瞬间受伤的惨状吓住了,惊叫一声,手里的石头掉在地上,连连后退,差点摔倒。
那个受伤的老者更是早已吓得瘫坐在地,不住地喘息。
林凡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肋骨处被木棍擦过的地方阵阵作痛。他维持着凶狠的姿态,一步步后退,目光死死锁定着那个捂着手腕、脸色惨白的干瘦男人。
“滚!”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干瘦男人眼神怨毒地盯着林凡,又看了看流血的手腕和吓破胆的同伴,权衡利弊。为了一袋水,和一个不要命的疯子死磕,值吗?尤其自己已经受伤。
最终,求生的贪婪被更基础的求生谨慎压倒。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地瞪了林凡一眼,捡起木棍,对同伴低吼一声:“我们走!”
三个人踉踉跄跄、心有不甘地迅速消失在河岸的另一侧。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看不见,林凡才猛地松懈下来,整个人几乎虚脱,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握着石片和芦苇杆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在微微颤抖。
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肋部,只是大片淤青,没有伤到骨头。万幸。
他低头看着石片上残留的血迹,胃里一阵翻腾。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伤害他人。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源自本能的后怕和不适。但他强迫自己冷静。
现在自己成功威慑住了对方的三人,并且击退了对方,而自身的损失仅轻微皮外伤和少量体力消耗,整体而已还是比较划算的,是一次比较不错的战损比案例。
他不敢在此久留,立刻转身,加快脚步向上游走去。肾上腺素的效果正在消退,疲惫和疼痛感更加清晰地传来。
刚才的冲突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这个世界,文明的遮羞布已被彻底撕碎。规则倒退回了最原始的弱肉强食。知识和技术是他的长矛,但在锻造出足够长的矛之前,他必须首先学会如何像野兽一样护住自己的喉咙,如何精确计算每一次冲突的成本与收益。
活下去,不仅仅是对抗自然,更是周旋于同样挣扎求生的同类之间。
他舔了舔更加干渴的嘴唇,但没有立刻去动那袋珍贵的水。他需要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才能补充水分。
脚步踉跄,但眼神却比之前更加锐利,更加警惕。他刚刚用血和勇气,完成了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场生存算术。
代价微小,答案正确。
但下一次,考题或许会更难。他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无论是身体,还是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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