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再次透过云层,吝啬地洒下些许灰白的光。土坑里的林凡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挣扎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才慢慢爬出来。远处,流民的营地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混乱喧嚣——与其说是准备出发,不如说是一场缓慢的、痛苦的苏醒。
他依旧保持着距离,像一匹孤狼,默默尾随着这支庞大的、步履蹒跚的队伍。昨日的观察让他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群逃难者,更是一个微缩的、濒临崩溃的社会。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解析这个社会的运行规则和语言密码。
他不再仅仅留意地形和资源,而是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听”和“看”上。
学习目标:扩充基础词汇库,理解简单句子结构,识别社会层级和互动模式。
队伍的行进提供了大量的“听力材料”。各种声音混杂传来,虽然大多模糊不清,但林凡强迫自己去捕捉、去分辨。
他看到一个小女孩指着天空飞过的一只鸟,对母亲发出一个音节。风送来了那个音,似乎接近他之前听到的“蔠”。母亲疲惫地点头,回了一个短句,其中似乎包含了“蔠”和另一个表示“高”或“飞”的音节。
假设验证:“蔠”大概率指代鸟类。新音节获取。
他看到两个老人为了一处稍微干燥的歇脚地发生争执。语速很快,情绪激动,林凡听不懂具体内容,但他能分辨出其中重复出现的、带有强烈否定意味的语气词和几个疑似表示“先来”、“地方”的词汇。他默默记下这些音调的变化和伴随的手势。
语境学习:冲突场景中的常用表达。
休息时,有人分发少量食物,伴随着“咺!”(吃)的催促声和表示“慢点”、“还有没有”的哀恳。林凡仔细观察分发者的表情和回应,试图将语言和实际情境一一对应。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充满不确定性。很多发音相似,难以区分;没有上下文的声音片段毫无意义;不同的人口音似乎还有细微差别。他就像在解一道没有已知字母表的密码题,全靠猜测和验证。
但他乐此不疲。每一个可能被验证的音节,都像在无尽的黑暗中点亮了一颗微弱的星。
同时,他的目光如同扫描仪,冷静地分析着这支队伍的社会结构。
权力核心识别:
那个腿部受伤的老者(林凡心里暂时称他为“伤腿老者”)似乎拥有一定的权威。每次大的停顿或出发前,总会有几个人下意识地看向他,虽然他很少直接发号施令,但当他开口说话时,周围会有短暂的安静。他的权威并非来自强健的体魄(他甚至需要人搀扶),更像是一种资历或智慧的认可。
但权威有限。那个在分发食物时声音最大、动作最粗鲁的强壮妇人(“悍妇”),以及她身边聚集的几个相对强壮的男青年,似乎形成了另一个小权力中心。他们通常能优先获得食物,占据更好的休息位置,并对其他人呼来喝去。伤腿老者对此往往只是皱眉,很少直接干涉。
底层与边缘:
像昨天那个抱着婴儿的年轻母亲,以及几个完全孤寡、步履维艰的老人,则处于群体的最底层。他们通常沉默寡言,眼神麻木,被动地接受一切,是最先被牺牲掉的资源。还有一些半大的孩子,组成松散的小团体,在队伍边缘穿梭,有时能捡到些别人遗漏的东西,有时也会被悍妇等人呵斥驱赶。
协作模式:
基于血缘或地域的小团体内部,存在微弱的互助。比如一家人会共享一点食物,相互搀扶。但团体之间,则是赤裸裸的竞争和漠视。整个队伍缺乏有效的整体协作,如同一盘散沙。
林凡默默地观察着,记录着这一切。这些信息在未来可能至关重要。
就在他的目光扫过队伍外围负责警戒的那几个瘦弱男子时,他的视线被一个身影牢牢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靠坐在一辆破旧独轮车旁休息的男人。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他与整个队伍那种或麻木、或惶恐、或凶狠的气质截然不同。
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或许更老些,风霜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皮肤黝黑粗糙。他的一条腿伸得笔直,用几根粗糙的木棍和破布条紧紧固定着,显然是受了重伤,但包扎的手法却透着一股利落和熟练。他穿着一件同样破烂的皮甲,上面甚至还有几处模糊的、疑似刀砍斧劈的痕迹,虽然陈旧,却隐隐透着一股硝烟和血火的气息。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神。
那不是茫然,不是绝望,也不是贪婪。而是一种极度冷静的、如同老练猎手般的警惕。他看似在休息,但那双眼睛却在不停地、缓慢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远处的旷野、近处的河面、甚至队伍内部那些细微的动静。他的目光锐利而沉静,仿佛能穿透表象,直抵本质。
当他的目光偶尔扫过林凡藏身的大致方向时(虽然不可能看到),林凡甚至感到一种莫名的、被审视的压力,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
这是一头受伤的狼。林凡瞬间做出了判断。即使瘸了腿,蜷缩在角落里,也掩盖不住那股经历过真正厮杀和纪律训练后留下的气息。他绝不是普通的农夫或流民。
林凡注意到,队伍里其他人似乎都有意无意地与他保持着距离,眼神里混杂着一丝敬畏和疏离。连那个悍妇,在目光偶尔触及他时,也会下意识地收敛几分张狂。而那个伤腿老者,曾试图与他交谈过几句,但对方只是简短地回答,甚至只是点头摇头,显得沉默而孤僻。
新变量:身份不明的瘸腿老兵(暂定代号:老兵)。威胁等级:未知(可能高)。价值等级:未知(可能高)。
林凡的心跳微微加速。这个人,可能是巨大的危险,也可能是一个……机会?他掌握的信息、技能,肯定远超这些普通流民。
但如何接触?语言仍是天堑。而且,对方那拒人千里之外的警惕和冷漠,显然不是容易接近的对象。
林凡按下心中的念头,决定继续观察。他将更多的注意力分配到这个瘸腿老兵身上。
他看到老兵即使在休息,手边也放着一根削尖了的、异常结实的长木棍,其尖端甚至用火烤过硬化过,更像是一支简陋的长矛,而非拐杖。
他看到有人试图靠近他那辆独轮车,似乎想偷拿点什么,只是被老兵那冰冷的目光一扫,就讪讪地退开了。
他还看到,在一次短暂的休息时,那个抱着婴儿的年轻母亲虚弱地跌倒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婴儿啼哭不止。老兵皱了皱眉,沉默地从自己怀里摸索出一小块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肉干,看也没看就扔了过去。动作粗暴,甚至带着点不耐烦,但那母亲却如同得到甘霖,连连磕头,却被老兵一个更不耐烦的眼神制止了。
林凡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这个老兵,有一套自己的、看似冷漠实则可能隐藏着某种准则的行为方式。
队伍又开始蠕动了。老兵挣扎着想要站起,显得有些吃力。旁边一个少年犹豫了一下,上前想搀扶,却被老兵用眼神逼退。他最终依靠那根长矛般的木棍,顽强地、一步一瘸地自己站了起来,跟上队伍,尽管每走一步,额头都会渗出细密的冷汗。
林凡依旧远远跟着。他的词汇本在脑海中又增加了几个模糊的音节,他对这个流民群体的权力结构和脆弱性有了更深的了解。
而最重要的收获,是发现了那个瘸腿的老兵。
他依旧孤独,依旧寒冷饥饿,但这个世界在他眼中,不再是完全混沌的噪音和无序的人群。他开始分辨出声音里的含义,人群中的结构。
以及,一个可能打破现状的关键节点。
他望着那个蹒跚却挺拔的背影,心中默默思忖。
“老兵……”他在心里重复着这个临时代号。
“该怎么……和你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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