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瑶找到林雅瑶时，她正在后院给大伯母打下手，打磨竹蜻蜓。细碎的竹屑沾在她的衣襟上，随着动作簌簌落下。
林兮瑶说了三婶愿意教刺绣的事情，话音未落，就见林雅瑶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像是揉进了满天的星子。她手微微一颤，正打磨的竹蜻蜓飘落在地。
真的吗？林雅瑶的声音有些发颤，三婶愿意教我？她下意识地搓了搓因常年劳作而略显粗糙的手指，眼中闪过一丝自卑，可我...我手笨，怕是要糟蹋了三婶的好丝线。
这时，旁边正忙着的大伯母也凑了过来，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哎呀，这可是好事！三丫那丫头最近也总缠着我要学刺绣呢。她搓了搓手，脸上堆满笑容，要不...让三丫也跟着学学？
林兮瑶看着大伯母那副神情，心里暗叹一声。她知道，大伯母爱占小便宜的毛病又犯了，总想着让自家都能沾点光。
林兮瑶甜甜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大伯母，你可得再多准备一份刺绣的材料，三婶那里估计也最多有一份，总不能让三婶又费心教，还出绣线绣布吧！
还要买绣线绣布？用些布头、旧线先学着不就行了呗！大伯母撇了撇嘴，手里的竹蜻蜓也不转了，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情愿。
林兮瑶眨了眨眼，故作惊讶道：三婶的娘亲可是苏绣大家，三婶也是从小跟着名师学艺的，怎么能用些边角料糊弄？大伯母，可不能让人家觉得咱们林家不懂规矩。
她说着，轻轻拉了拉林雅瑶的袖子：大丫姐，你说是不是？我听说三婶的娘亲，一副绣品，可以卖好几两。现在三婶愿意教大丫姐，那是看在大丫姐心灵手巧的份上。在青山镇，想找三婶这样的老师，那拜师礼估计都要好几两银子呢。
大伯母听到一副绣品卖好几两，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搓了搓手，语气也软了几分：那...那要准备些什么？得花多少文钱啊！
林兮瑶抿嘴一笑：大伯母，这刺绣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我听三婶说光学习劈线就学习了三个月。这刚开始学，也不用太好的丝线、布料，但起码的绣绷、绣针总得要吧！再加上绣线、布料，三丫又不像大丫姐这么有耐心，我想着，三丫要学到能绣荷包的地步，零零总总加起来，二两银子得花吧。
什么？二两银子？二丫，你不是在懵我吧。这么贵，我们可学不起。我看大丫也不是这块料，我们还是算了吧。大伯母脸色一变，手里的竹蜻蜓差点掉在地上。
林兮瑶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三婶说吧！三婶现在有身孕，本就不能太劳神，她原本说她手里有她以前学习的绣样，不用另外花钱，但最多也就够教一个人的。我想着大丫姐姐快要说亲了，学一门手艺，到时候也能让婆家高看一眼。现在大丫姐姐也不学的话，那我就勉强跟着学学吧。
那怎么行！大伯母立刻急了，然后看到林兮瑶似笑非笑的表情，立马改口道，二丫，我是说，你已经跟着你三婶学认字了，你这又学认字，又学习刺绣，会不会太累了，这个机会，你就让给你大丫姐姐可好？你大丫姐姐眼看着就快要说人家了，学门手艺也好说亲。
林兮瑶歪着头：可是大伯母你刚刚不是说，大丫姐姐、三丫都不学了吗？
大伯母讪讪地笑了笑：我这不是怕你跟大丫都跟着你三婶学了，就三丫没学，那孩子心里不难受吗？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想一碗水端平不是！
林雅瑶温声道，三婶身子重，教我一个人已经够累了。不如这样，我先跟着三婶学些基础，等学得差不多了，再教妹妹，您看可好？
大伯母这才勉强点头：那...那也行。大丫你可得好好学，以后好教你妹妹。看了眼林兮瑶，又补充一句，“也教教二丫。”
林雅瑶一听，激动得脸颊泛红，连忙点头应道：“我一定好好学！”
林兮瑶和林雅瑶相视一笑，悄悄击了个掌。
细雨已经停了，夕阳的余晖洒在院中的竹蜻蜓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晕。
远处传来三丫清脆的笑声，她正追着一只花蝴蝶跑得欢快，全然不知自己刚刚差点错过了一个快乐的童年。
林兮瑶哼着小曲儿走进柳氏的房间时，柳氏正坐在房中的椅子上，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 “川” 字。
林兮瑶环顾四周，也没看到小胖子的身影，“娘，狗蛋又惹你生气啦！”
柳氏看到林兮瑶走进来，“啪” 地一声将帕子甩在桌上，没好气地开口：“你可真是大方，这么好的学习刺绣的机会，说让就给让出去了！”
林兮瑶眨眨眼，“大丫姐更需要这个机会，她马上要说亲了，有门手艺傍身，以后在婆家也能过得好点。”
柳氏站起身，双手叉腰，气呼呼地在房里来回踱步：“那你呢？你就不需要了？学刺绣又不是什么坏事，多一门技艺多条路，以后你也能用得上。你倒好，自己还没学呢，就为被人考虑上了，我看你就是太实心眼儿了！”
林兮瑶走上前，拉住柳氏的胳膊，撒娇道：“娘，您别生气嘛。大丫姐姐人有耐心，适合学这个，我又不喜欢刺绣。”
柳氏停下脚步，手指点了点林兮瑶的额头：“你呀你，就知道为别人着想。那大伯母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偷着乐呢。白白捡了个大便宜，还不用出材料钱。”
林兮瑶吐了吐舌头：“娘，您就别操心啦。都是一家人，计较那么多干嘛。而且我已经跟着三婶学认字了，笔墨纸砚都是三婶出的，我们已经很亏欠人家了。论起来，是三婶吃亏了才对。”
柳氏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拉着林兮瑶的手：“你三婶的刺绣手艺，可是得了她母亲的真传，别人想学都没机会，现在她好不容易松口，愿意教大丫，以后可不一定还愿意教你们，你到时可别后悔。”
林兮瑶一脸惊讶：“娘，你们都知道三婶的刺绣手艺很好？”
“你祖母当初可是带着我和你大伯母，一起去落水县亲自打听过的。” 柳氏神色认真地说道。
林兮瑶心中暗自腹诽：想想刚刚大伯母听到苏静姝愿意教刺绣时的兴奋模样，合着这个家里都知道苏静姝刺绣厉害，只是前面都在装傻？
林兮瑶扬起下巴，满不在乎地说：“我可不会后悔，我以后可以请十个八个绣娘单独为我刺绣，我不用自己学刺绣。”
柳氏看着她那副天真又自信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呀，就会说大话，真到那时候，你就知道自己亲手会一门手艺的重要性了。”
林兮瑶依偎在柳氏怀里，笑嘻嘻地应着。
此刻双方谁也没说服谁，只等时间来验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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