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五年九月的一个下午，瓦盆村口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她怀里抱着个两岁多的孩子，拎着一个破旧的帆布袋，站在村头的老槐树下张望。女人二十多岁，长得不算漂亮，但收拾得还算干净，穿着一件蓝色外套。
孩子倒是长得很精神，白白胖胖的，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看什么都新鲜。
花石头第一个发现了她们。
“哎，那是谁家的媳妇？咋没见过？”他大声嚷嚷。
这一嗓子，把正在村口石碾上晒玉米的几个妇女都引过来了。
“你找谁啊？”段玉莲走过去问。
女人抱紧孩子，有些紧张：“请问……吴老虎家怎么走？”
“吴老虎？”段玉莲愣了一下，“你找他干啥？”
“我……我是他朋友。”女人的声音很轻。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更多了。孟桂香、牛翠花、车秀芝都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打听。
“老虎的朋友？什么朋友啊？”
“你哪儿来的？”
女人被围得有些慌张，紧紧抱着孩子：“我……我叫刘美玲，从县城来的。这是老虎儿子。”
“什么？！”
这句话像炸雷一样，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炸懵了。
“老虎的儿子？”孟桂香不敢置信，“你胡说什么呢？老虎他……”
话说到一半，她停住了。大家都知道吴老虎和苏文清的那些事，但现在这个情况……
“孩子多大了？”车秀芝问。
“一岁三个月。”刘美玲回答。
“一岁三个月……”有人在心里算着时间。
那时候吴老虎还没进监狱，还在县城鬼混……
“真的假的？”牛翠花半信半疑，“老虎要是有儿子，能不告诉家里？”
“就是，这事太邪乎了。”
正说着，远远地看见赵铁蛋抱着望田从地里回来。看到村口围着一堆人，也走了过来。
“出啥事了？”他问。
“铁蛋，你来看看！”孟桂香指着刘美玲，“这女的说孩子是老虎的！”
赵铁蛋一愣，看了看刘美玲，又看了看她怀里的孩子。
这一看，他也震惊了。
“你……你说这是老虎的儿子？”他有些结巴。
“是的。”刘美玲点头，“他叫小建，吴小建。”
赵铁蛋看着那个叫小建的孩子，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吴老虎早就有儿子了。
可是他从来没听老虎提过……
“那老虎呢？他知道吗？”有人问。
刘美玲的眼圈红了：“他……他出事了，进了监狱。我一个人带孩子太难了，只能来找他家里人。”
这话一出，大家都明白了。
感情是老虎出事了，这女的带着孩子来投靠的。
“哎呀，怪可怜的。”段玉莲心软，“一个女人带孩子，确实不容易。”
“可怜什么？”孟桂香不服气，“谁知道这孩子是不是真的？现在老虎不在，死无对证，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是，万一是骗人的呢？”有人附和。
刘美玲听了这话，眼泪掉下来：“我没骗人！小建真的是老虎的儿子！”
正在这时，苏文清从学校回来了。
他远远地看到村口的骚动，走近一听，整个人都愣住了。
吴老虎有儿子了？
而且孩子已经一岁多了？
他看着刘美玲怀里的小男孩，苏文清感觉天旋地转。
他以为自己了解吴老虎，以为他们之间没有秘密。可是现在……
“文清，你咋了？脸色这么白？”段玉莲问。
苏文清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累。”
他看了刘美玲一眼，转身就走了。
刘美玲看着他的背影。
这个就是那个苏文清吧。
听说吴老虎为了他，连命都不要。
可是现在，她来了，带着吴老虎的儿子来了。
赵铁蛋看着刘美玲怀里的孩子，眉头皱了起来。
孩子确实长得像吴老虎，但这种相似让他感到不安。
如果老虎真有儿子，为什么从来没提过？
他们是从小到大的兄弟，吴老虎什么事瞒得过他？
“你说这孩子是老虎的？”赵铁蛋的语气很平静，但眼神很锐利。
“是的。”刘美玲点头。
“老虎什么时候告诉你他进监狱的？”
这个问题让刘美玲愣了一下：“我……我是听别人说的。”
“听谁说的？”
“县城的……朋友。”
赵铁蛋没有再问，但他心里更加警惕了。
吴老虎进监狱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一个县城的女人怎么会这么清楚？
“铁蛋，你看这孩子多像老虎啊！”段玉莲还在一旁感叹。
“像不代表就是。”赵铁蛋淡淡地说，“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这话让围观的人都愣了一下。
“那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赵铁蛋抱紧自己的儿子，“只是觉得这事来得太巧了。老虎一进监狱，就有人带着孩子来认亲。”
刘美玲的脸色变了：“你怀疑我？”
“我不怀疑任何人，也不相信任何人。”赵铁蛋看着她，“等老虎出来了，一切自然会清楚。”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哎，铁蛋，你就这么走了？”段玉莲叫他。
“她爱去哪去哪，跟我没关系。”赵铁蛋头也不回。
刘美玲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慌。
这个赵铁蛋不好对付。
不过没关系，只要吴家二老相信就行了。
果然，没过多久，吴卫国夫妇就急匆匆赶来了。
看到刘美玲和孩子，两个老人激动得不行。
“这就是我孙子？”吴母颤抖着声音问。
“是的，妈。”刘美玲很会来事，直接改了称呼。
“好孩子，好孩子！”吴母眼泪都出来了，“受苦了，跟奶奶回家。”
吴卫国也在一旁连连点头：“对，回家，这就是我们老吴家的血脉！”
而在不远处，赵铁蛋抱着儿子站在自家门口，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对春花说：“这女的有问题。”
“哪里有问题？”
“处处都有问题。”赵铁蛋的声音很沉。
“那你为什么不说？”
“现在说有用吗？”赵铁蛋看了看吴家的方向，“两个老人盼孙子盼疯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那就这么算了？”
“算了？”赵铁蛋冷笑，“等着看吧，这女的来者不善。”
不到一个小时，整个村子都知道了：有个女人带着孩子来了，说是吴老虎的儿子。
周桂花正在家里改作业，听到这个消息，手里的笔“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刘美玲？
那个师范学校的室友？
她怎么会……
周桂花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凭什么？
凭什么她追了吴老虎那么久都不理她，刘美玲却能给他生儿子？
不行，她得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色渐晚，整个瓦盆村都笼罩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
一个女人，一个孩子，搅动了整个村庄的平静。
而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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