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国家知识产权局的发布会，只剩下最后24小时。
京城，某专业后期制作公司的机房内，光线昏暗。
只有巨大的调色监视器，散发着冰冷的光。
江辰坐在监视器前，双眼布满了血丝。
他正在对《一个创意的诞生与死亡》进行最后一遍色彩确认。
屏幕上，那个由光芒组成的精灵，在黑暗的工厂里，被抽干最后一丝光亮，化为飞灰。
画面，定格。
短片，完成了。
与此同时，网络上的舆论风暴，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天启资本与江辰，这两个名字被死死捆绑在一起，每一秒钟，都有无数的帖子和评论在刷新。
支持与谩骂，像两股对冲的洪流，将整个互联网搅得天翻地覆。
而这风暴的中心，却安静得可怕。
瘦猴和老马守在门外，谁也没有进去打扰。
他们知道，这是属于导演一个人的，战前宁静。
……
天启资本总部。
首席律师张启铭的办公室里，气氛却截然相反。
“张律，所有核心媒体的‘专访’提纲，都已经确认完毕。”
公关总监陈菲将一份文件，恭敬地放在桌上。
“我们安插的人，明天会第一个提问，直指他大学时期的‘学术污点’。”
张启铭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拿起桌上一份经过精心包装的文件，那里面，是他为江辰准备的“大礼”。
一份由江辰大学同学“亲笔”写下的“情况说明”。
一份由某位“德高望重”的教授提供的“侧面证词”。
所有证据，都指向一个结论：江辰，在大学期间，就曾窃取同学的毕业设计创意，并以此获奖。
这是人格上的绝杀。
一旦在发布会上被引爆，江辰之前所有关于“原创”的呼吁，都将变成一个笑话。
他会被彻底钉在“惯偷”的耻辱柱上。
永世不得翻身。
“很好。”张启铭的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弧度。
他已经能想象到，明天，当这个问题被抛出时，江辰那张惊慌失措、百口莫辩的脸。
那一定很精彩。
……
深夜，十一点。
机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老马走了进来，递给江辰一瓶水，和他的手机。
“刘处长的电话，打了好几遍了。”
江辰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接过手机，回拨了过去。
“小江，还没休息？”电话那头，刘处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特殊，带着一丝征询和激动。
“还在盯片子，刘处，有事吗？”
“有件事……有点突然。”刘处长组织了一下语言，“有一位老先生，看了你那部《纸寿千年》，非常非常喜欢。”
“他说，想来参加明天的发布会。”
“而且……想现在就过来，提前看看你这部新的公益短片。”
江辰愣了一下。
都这个时间了？
“方便吗？我知道很冒昧，但这位老先生的身份……比较特殊。”刘处长补充道。
能让刘处长用上“特殊”这个词，还如此郑重其事。
江辰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分量。
“方便，我在这里等他。”
半小时后。
刘处长亲自陪着一位老人，走进了空旷的后期公司。
老人一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虽然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腰板挺得笔直。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拄着一根普通的木质拐杖，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纷繁。
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却没能磨掉那股子深深刻在骨子里的风骨。
“小江，我给你介绍一下。”
刘处长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敬重。
“这位是华夏政法大学的终身教授，我们国家民商法领域的泰山北斗，楚云山，楚老。”
江辰的大脑，“嗡”的一声。
楚云山！
这个名字，对于任何一个接触过法律的人来说，都如雷贯耳。
他不是一个活跃在媒体上的专家，他是一个活在教科书和法学历史里的，传说级的存在。
一个早已不问世事，被誉为“华夏法律界最后风骨”的泰斗！
江辰连忙上前，恭敬地鞠了一躬。
“楚老，您好。”
“好，好孩子。”楚老打量着江辰，那双睿智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纸寿千年》拍得好啊，有风骨，有筋骨，有温度。”
简单的几句夸奖，却比任何奖项都让江辰感到振奋。
“听说你又拍了个新片子，为我们知识产权局拍的？”楚老问道。
“是的，楚老。”
“带我去看看吧。”
空旷的放映室里，只有三个人。
江辰亲自操作设备，将《一个创意的诞生与死亡》投上了巨大的银幕。
没有一句对白。
只有悠扬又悲伤的配乐，和极致的视觉语言。
光之精灵的诞生，舞蹈，被发现，被囚禁……
冰冷的仪器，粗暴的复制，麻木的流水线……
最后，那纯洁的精灵在无尽的黑暗中，化为一缕青烟，彻底消散。
灯光亮起。
刘处长早已看得眼眶通红。
江辰转头看向楚老。
他看到，这位见证了华夏法制建设风风雨雨的世纪老人，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里，竟然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放映室里，一片死寂。
良久。
楚老缓缓转过头，看着江辰，声音有些沙哑。
“孩子，天启资本告你侵犯商业机密，索赔五个亿，就是为了……这个？”
江辰沉默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砰！”
一声巨响！
楚云山那只苍老的手，猛地一拍轮椅的扶手！
整个人因为极致的愤怒，身体微微颤抖！
“无耻！”
“这是法棍行为！”
老人那蕴含着雷霆之怒的声音，在空旷的放映室里回荡。
“把肮脏的商业倾轧，包装成知识产权的纠纷！用法律的外衣，去行扼杀创新的龌龊之事！这是对法律精神最无耻的公然践踏！”
这位温和了一辈子的学者，第一次如此失态。
那股浩然正气，那股属于知识分子最顶级的风骨与怒火，轰然爆发！
刘处长和江辰，都被这股气势所震慑。
楚老深呼吸几次，平复了一下情绪。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江辰，那眼神，是欣赏，是心疼，更是坚定。
“孩子。”
“明天的发布会，老头子我给你站台！”
江辰的心，猛地一颤。
楚老拄着拐杖，缓缓站起身，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我倒要看看！”
“谁敢当着我这张老脸的面，把黑的说成白的！”
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涌遍江辰的全身。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孤独的。
他没想到，自己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东西，会得到这样一位传奇人物的认可与守护。
这份力量，比赢得任何官司，都更加珍贵。
……
第二天。
发布会现场，人头攒动。
全国各大媒体的长枪短炮，早已严阵以待。
会场之外的走廊上。
江辰与他的团队，和正准备入场的张启铭，狭路相逢。
张启铭一身顶级手工西装，纤尘不染，他身后的律师团，个个气势逼人。
他停下脚步，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目光越过江辰，落在了他身后的瘦猴和老马身上，仿佛在看两个无关紧要的道具。
最后，他的视线才回到江辰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带着一丝怜悯的微笑。
“江导，准备好谢幕了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裁决感。
“今天之后，这个行业，你再也回不来了。”
江辰看着他，那张永远自信到傲慢的脸。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反驳。
只是平静地回了一句。
“张律师，也请你享受你作为‘不败神话’的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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