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县局,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参与行动的警员们默默整理着毫无价值的“证据”,神情疲惫而沮丧。乡镇干部摇着头,低声抱怨着“劳民伤财”、“扰民”、“根本不懂农村情况”。
“局长……”老赵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情况比我们想的更糟。对方组织严密得很,消息灵通,手脚干净。我们一动,他们就彻底缩回去了,留下的全是擦不着的边角料。”
李大纲深吸一口烟,没说话,眼神锐利地看向老赵。
“强攻,行不通了。”老赵斩钉截铁,“今天这阵仗,打草惊蛇,他们只会藏得更深。没有精确的情报,没有内部的线人,我们就是瞎子,再多人冲进去也没用!投入再多警力,也只是在泥潭里打滚!”
“凌波……”李大纲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仿佛喉咙里塞满了砂砾,“你……回去休息几天……”
“不。”李凌波猛地抬起头。那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力量,瞬间压下了会议室里所有的悲愤和低语。
他的眼睛终于不再空洞,里面燃烧着两团幽暗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那火焰跳跃着,清晰地映出无尽的痛苦、噬骨的悔恨,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淬炼过的、冰冷刺骨的决绝。
“任务没有结束。”李凌波的声音清晰、冰冷,毫无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陈哥的血,不能白流。虎口寨的毒瘤,必须连根拔起!黑鹰……还有那些开枪的杂种……”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最后定格在桌上陈伟的照片上,一字一句,如同钢铁般砸在地面:“我要亲手摧毁这个赌场!”
一股无声的激流瞬间席卷了整个会议室。悲伤被更强烈的愤怒和不甘点燃。刑侦队长猛地站了起来,老赵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李凌波。
李大纲看着侄儿眼中那几乎要将人灼伤的火焰,心头剧震。他太熟悉那种眼神了,那是属于一个战士被彻底激怒后的眼神,不死不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化成一声沉重的叹息:“我知道你想报仇!我也想!整个局里都想!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强攻已经试过!伏击证明他们有枪,有组织!村民被深度裹挟,他们会用身体当盾牌!再来一次‘老鹰嘴’怎么办?再添几个陈伟吗?!”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血丝的眼睛里是同样的痛苦和巨大的压力。
“我们不进去,难道等着他们把寨子变成法外之地?等着更多的人被拖进赌场的泥潭,家破人亡?!”李凌波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伯父的目光,胸膛剧烈起伏着。
“进去?”李大纲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照片都跳了起来,“怎么进去?!寨口是虎口!后山那条鬼道是陷阱!田二赖那种小角色根本摸不到核心!我们还能派谁?怎么派?!再派一组人化装进去送死吗?!”
会议室再次陷入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怒火在无声碰撞。每一个进山的方案,似乎都被那险恶的地形和被严密控制的村民堵死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李凌波忽然说:“局长,那个媒婆莫姨,最近一段时间……她正在给虎口寨的一个叫‘阿狗’的村民说亲!就在前两天,我在探寨时见过,她要求尽快找一个‘条件差不多、彩礼能两万左右’的寡妇或者贫穷家庭的女人!给田阿苟。”
“阿狗?”李大纲眉头紧锁,脑海中瞬间闪过侦察报告里提及的,田村长缠着媒婆莫姨要求说谋的事,“田村长的侄子?”
“就是他!田阿苟!”小张肯定道,“媒婆莫姨在婚介所抱怨,说虎口寨现在名声太差,又穷,寨子里的后生根本讨不到老婆。田村长的弟弟田聪,为了这个儿子,估计是急疯了,才托莫姨四处活动。”
寡妇……彩礼能商量……条件差不多…… 这几个词如同几颗冰冷的子弹,瞬间击中了李大纲紧绷的神经。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荒谬的计划雏形,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无以复加的伦理冲击,骤然在他脑海中浮现!
“散会,李凌波和李依婷同志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待其他人走了后,李大纲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定格在李凌波那张因为愤怒和悲痛而线条冷硬的脸上。那目光极其复杂,充满了挣扎、痛苦,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羞愧,但最终,被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所取代。
“凌波……”李大纲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千斤的重量,“也许……也许还有一个办法……能真正摸进去……摸到核心……”
他停顿了很长时间,目光扫过李凌波肩头那片刺目的暗红,又对上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终于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个令人心惊肉跳的方案:
“让媒婆莫姨……把‘新娘’……送进去!”
“新娘”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死寂的会议室里炸开!
李依婷的目光盯在李凌波身上——这个身高只有一米六、面容清秀、刚刚经历了村民绑架案和战友惨死的堂哥!
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李凌波脸上的冰冷坚硬,在听到“新娘”两个字的瞬间,如同被重锤击中,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碎裂的纹路。他眼中复仇的火焰猛地一滞,随即剧烈地晃动起来,像是风中残烛。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荒谬感和生理性反胃的抗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放在桌上的手猛地攥紧,指甲缝里刚凝固的血痂再次崩裂,渗出新的血珠。
李凌波的脑海中一片混乱,无数画面疯狂闪现:陈伟扑过来的背影,飞溅的鲜血;冰冷的雨雪;村民围堵的咆哮;莫姨刺眼的红外套;田村长麻木的眼神;阿狗那张带着期盼又浑浊的脸……
最后,定格在陈伟灰败的脸庞和那句无声的遗言上。
李凌波极其缓慢地、却又带着一种仿佛将自己灵魂撕裂的决绝,点了一下头。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从齿缝里迸出两个嘶哑、沉重、仿佛淬着血和冰的字: “我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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