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日，深夜十一时。
南京城外，日军华中方面军前进指挥部。
与外面凛冽的寒风不同，指挥部内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着高级烟草和未散尽的硝烟气味，但更浓重的是失败带来的耻辱和压抑的怒火。一场由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大将亲自主持的紧急作战检讨会议正在这里召开。与会者包括第10军司令官朝香宫鸠彦王、第6师团长谷寿夫中将、第9师团长吉住良辅中将、第16师团长中岛今朝吾中将，以及方面军主要参谋军官。所有人的脸色都异常难看，尤其是谷寿夫，他垂首坐在末位，脸色灰败，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松井石根大将端坐在主位，面色阴沉如水，他面前摊开的是一份份触目惊心的战损报告和前线发来的紧急电报。他没有立刻发作，但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扫过在场将官时，带来的压力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
“诸位，”松井石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自昨日（12月1日）帝国皇军对南京城南门户发起总攻以来，战况之进展，令人极度失望！尤其是作为主攻方向的雨花台战线，第6师团麾下精锐，竟在区区一支支那军旅级部队防守的阵地前，屡战屡败，损失惨重！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谷寿夫身上。
谷寿夫猛地站起身，深深鞠躬，声音带着屈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哈依！司令官阁下，是在下指挥无能，愧对天皇陛下信任，愧对方面军厚望！但……但支那守军262旅，其指挥官朱赤，狡诈异常，其防御体系之完善、火力之凶猛、战术之刁钻，实属罕见！我军遭遇了前所未见的打击！”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列举这两天的噩梦：
“其一，其炮兵，尤其是某种重型迫击炮，射程与精度远超我军同类装备，对我炮兵阵地及步兵集群造成毁灭性打击，甚至……甚至导致我方‘特种弹’部队发生严重意外（他不敢直言毒气弹反噬）。”
“其二，其单兵反装甲武器，威力巨大，发射迅捷，我战车部队在此武器面前损失殆尽。”
“其三，其拥有高效且隐秘的防空武器，我航空兵亦遭受不小损失，难以提供有效空中支援。”
“其四，其阵地构筑极为刁钻，尤以左翼之‘倒三角’阵地为甚，使我英勇皇军陷入交叉火网，第13联队……玉碎甚众。”
“其五，其夜间侦察与反渗透能力极强，我方派出的精锐突击队亦……全军覆没。”
每说出一条，会议室内的气氛就沉重一分。其他几位师团长虽然对第6师团的失利暗自有些看法，但听到这些具体描述，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些情况，他们在各自的进攻方向上或多或少也遇到了一些，但远没有雨花台这里如此集中和极端。
“前所未见？”松井石根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跳动，“难道这个朱赤，是从天而降的神兵吗？！还是说，帝国倾全国之力打造的钢铁雄师，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司令官阁下息怒。”朝香宫鸠彦王适时开口，试图缓和气氛，“谷寿夫君所言，虽有过失推诿之嫌，但支那军在此处展现出的异常战力，确需高度重视。根据特高课零星情报及战场表现分析，这个朱赤，很可能获得了我们未知渠道的外部援助，或者……其本身就是一个极其罕见的战术天才。无论如何，雨花台已不仅仅是一个阵地，它已成为支那军抵抗意志的象征，严重挫伤了我军锐气，若不能迅速拔除，将对整个南京攻略计划产生极其不利的影响！”
参谋长冢田攻少将补充道：“更重要的是，国际视线正聚焦南京。我军在此拖延越久，伤亡越大，对帝国在国际上的形象也越不利。必须尽快找到解决之道。”
松井石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知，单纯的斥责解决不了问题。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南京城防沙盘前，目光死死盯住那个标注着“雨花台-262旅-朱赤”的醒目红点。
“检讨原因，不是为了追究某一个人的责任，”松井石根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但更显冷酷，“而是为了找到击败敌人的方法。这个朱赤，和他防守的雨花台，已经成了帝国圣战进程中的一颗毒瘤，必须彻底切除！”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将：
“第一，重新评估敌情。放弃对支那军‘乌合之众’的轻视，将朱赤部视为拥有部分先进装备、战术素养极高的劲旅来对待。情报部门要不惜一切代价，搞清楚其装备来源和指挥核心所在。”
“第二，调整进攻策略。放弃单纯的正面强攻和添油战术。第6师团暂时转入休整与监视，由第9师团、第16师团，从侧翼加强对南京其他方向的攻势，尤其加快对紫金山、光华门等要点的攻击，试图迂回包抄，或迫使朱赤部分兵支援。”
“第三，集中绝对优势火力。方面军直属重炮旅团，包括150mm加农炮和240mm重型榴弹炮，将优先用于对雨花台区域的持续压制和覆盖性打击，削弱其工事和兵力。”
“第四，加强特种作战。既然小股渗透无效，考虑组织更大规模的敢死队，或利用汉奸、便衣队等非正规手段进行破坏和情报收集。”
“第五，严密封锁消息。对内，严格控制关于雨花台战况的流传，避免影响全军士气。对外，加强舆论管控。”
他最后看向谷寿夫，眼神冰冷：“谷寿夫君，第6师团的荣誉，需要你自己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我给你补充兵员和装备，但不是让你再去硬碰硬。你要像毒蛇一样，耐心等待，找到朱赤的破绽，然后，一击致命！明白吗？”
谷寿夫重重顿首，眼中重新燃起凶戾的光芒：“哈依！感谢司令官阁下信任！在下必雪前耻，定将朱赤首级，献于阁下案前！”
“不是献给我，”松井石根冷冷道，“是献给天皇陛下！”
“哈依！”
会议在压抑而肃杀的气氛中结束。各位将官离开时，心情都无比沉重。他们知道，南京之战，因为雨花台这颗钉子的存在，已经偏离了预想的轨道。那个名叫朱赤的中国将领，如同一道突如其来的惊雷，炸响在金陵城下，也炸懵了不可一世的日本帝国陆军。
夜色中，日军的战略正在被迫调整。而雨花台上的朱赤，对此已有预料。他知道，更残酷、更多样化的考验，即将到来。但他和他的262旅，已然做好了在这血火熔炉中，继续战斗到底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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