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的“二百五”与撒币
李九爷踏入会议室的瞬间,费小极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像通了静电,根根倒竖,每一寸皮肤都绷紧到极限。
那是一种被顶级掠食者锁定的、源于生物本能的颤栗。
九爷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向主位。他身后跟着两个如同大理石雕像般的黑衣保镖,眼神空洞,扫视全场时如同激光切割。
空气沉甸甸地压下来,刚才还带着鄙夷打量费小极的精英们,此刻连呼吸都放轻了,头颅低垂,目光只敢落在面前光洁的桌面或自己交握的手指上。
费小极把头埋得更低,像只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鹌鹑,视线却死死黏在自己裤脚那块暗褐色的血迹上——那是他爹妈的血,混着他自己的,凝成的烙印。
“接着说。”九爷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疲惫的沙哑,却像冰锥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会议室里只剩下刘副总竭力维持平稳、实则微微发颤的汇报声。费小极的心跳像擂鼓,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胸腔里那团冰冷的、名为复仇的火焰。
嘉泰海外…快了…
日子像裹着玻璃渣的钝刀子,在费小极身上缓慢地刮。他依旧是那个在核心圈边缘笨拙打转的“费总”,裤脚那块洗不掉的血渍成了他心头一根永不愈合的刺,也成了周围精英们眼中又一个佐证他“上不了台面”的笑柄。
直到一张烫金请柬,带着古龙水的淡香和不容拒绝的威压,被钟叔亲自放在他办公桌上。
“明晚八点,四季酒店顶层,九爷做东的慈善晚宴。”钟叔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如水,“穿上回那套,收拾利索点。别迟到,也别…再闹肚子。”
费小极捏着请柬,纸面冰凉滑腻,像某种冷血动物的皮。他咧开嘴,露出招牌式的、带着三分谄媚七分蠢相的傻笑:“哎!钟叔您放心!我…我保证不给九爷丢人!”心里却在狂啸:慈善?拿老子爹妈血汗钱换来的钱做慈善?操你祖宗十八代的慈善!
四季酒店顶层,水晶宫。
费小极穿着那身昂贵却依旧透着别扭的西装,踏进宴会厅的瞬间,感觉自己像只误入天鹅湖的癞蛤蟆。空气里流淌着金钱堆砌出的奢华: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亿万星辰般的光芒,贵妇名媛身上的珠宝在灯光下流淌着液态的火焰,空气里混杂着顶级香水、雪茄、鱼子酱和一种名为“阶级”的冰冷气味。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一个微笑都完美无瑕,每一句寒暄都暗藏机锋。
他被侍者引到一个靠近角落、毫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同桌的几位,有头发花白、眼神浑浊的老派实业家,有珠光宝气、笑容僵硬的名媛,还有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安静得如同背景板的老教授模样的人,鼻梁上架着副厚厚的眼镜。
没人跟他打招呼。他就像一件被遗忘的行李。
费小极也不在乎,自顾自拿起桌上的餐前面包,狠狠啃了一口,噎得直翻白眼,又灌了一大口冰水,发出不小的动静,引得旁边一位妆容精致的女士嫌弃地用手帕掩了掩鼻尖。
“土包子…”他清晰地听到了那声几不可闻的嗤笑。
费小极心里冷笑:装你妈呢!扒了这身皮,指不定谁比谁脏! 脸上却堆起更憨厚的笑容,对着那女士的方向抱歉地点点头,甚至还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拍卖环节终于开始。司仪舌灿莲花,一件件“承载着爱与关怀”的名家字画、珠宝古董、甚至某位富豪捐出的“珍贵”高尔夫俱乐部终身会员资格,被台下衣冠楚楚的宾客们用令人咋舌的价格拍走。每一次落槌,都伴随着矜持的掌声和镁光灯的闪烁,仿佛在用金钱堆砌功德碑。
费小极看得哈欠连天,心里骂翻了天:妈的,这帮孙子花钱买心安呢?老子爹妈的命,你们拿多少钱买?
拍卖渐入尾声。司仪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捧上个不起眼的紫檀木匣子:
“最后一件拍品,编号073。明代古籍残卷《西行漫录·散佚拾遗篇》,具体年代及原作者已不可考,保存状况一般,有虫蛀水渍痕迹。起拍价,十万元。”
台下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夹杂着意兴阑珊的轻笑。这玩意儿跟前面那些金光闪闪的拍品比起来,寒酸得像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灯光下,匣子里的几页泛黄脆弱的残纸显得更加黯淡无光。
拍卖师重复了两遍,无人举牌。气氛有些冷场。
就在司仪准备礼貌性地宣布流拍时——
“十…十万零五千!”
一个突兀的、带着点迟疑和怯懦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音量不大,却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颗石子。
唰!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角落里——那个穿着不合身西装、正费力地举着手中号牌(牌子还差点拿反了)的年轻男子身上!
正是费小极!
同桌那位一直沉默如背景板的老教授,猛地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闪过一丝极快的锐利光芒!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用极其轻微、只有费小极能勉强听清的气声说道:“小…小同志!这东西…可能…可能非同小可!记载的是…是…”后面的话被淹没在周围的嗡嗡议论声里。
但“非同小可”四个字,像电流一样击中了费小极!
“哈哈哈!费总好兴致啊!”前排一个油头粉面、费小极在某个酒局上见过的富二代,毫不掩饰地大声嘲笑起来,“这破纸擦屁股都嫌硬!你拍回去当厕纸啊?还是想装文化人儿?”
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哄笑。连台上司仪都忍俊不禁。
费小极的脸瞬间涨得像猪肝,眼神慌乱地看向四周,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嘲笑弄得手足无措,手里的牌子都差点掉了。他求助似的看向同桌那位老教授(周教授),周教授却已低下头,恢复了那副老学究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低语只是幻觉。
“我…我…”费小极结结巴巴,像极了被当众羞辱的无知少年,脖子都梗红了,带着一股愣头青特有的、被激怒后的莽撞劲头,“我…我就看上这几张纸了!咋地?十万零五千!有没有加的?”他梗着脖子嚷嚷,声音带着点破音,活脱脱一个赌气上头的小混混。
“十一万!”那富二代纯粹是为了逗弄他,带着戏谑的笑容再次举牌。
“十一万…零五千!”费小极像是豁出去了,立刻跟上,眼神死死瞪着那个富二代,带着一种“老子跟你杠上了”的幼稚凶狠。
“十二万!”
“十二万零五千!”
“十三万!”
“十三万零五千!”
价格就在富二代的戏耍和费小极那咬牙切齿、每次只加最低五千的“倔驴”式竞价中,缓慢而滑稽地攀升。每一次费小极喊出那个“零五千”,都引来一片更加响亮的哄笑。他成了整个晚宴最大的笑料,一个企图用钱买脸面却只买来更大羞耻的活宝。
“操!三十万零五千!”费小极再次举牌,脸红脖子粗,声音都有些嘶哑了,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一副输急眼了的赌徒模样。
哄笑声达到了顶点!三十万零五千买几页破纸?这小子脑袋绝对被驴踢了!
那富二代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终于心满意足地耸耸肩,对着费小极做了个“您请”的手势,不再加价。他觉得这个乐子已经值回票价了。
“三十万零五千!第三次!成交!”拍卖师憋着笑,落槌定音。
镁光灯再次闪烁,这次不是为了拍品,纯粹是为了捕捉费小极这个晚宴“最佳笑料”的窘态。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手里攥着牌子,似乎还没从“胜利”中回过神,又像是被周围毫不掩饰的嘲笑所淹没,眼神茫然又带着一丝难堪的羞愤。裤子口袋里,那部改装过的手机,已经忠实地记录了周教授那句关键的低语和他自己“莽撞”竞拍的全过程。
晚宴在一种轻松愉快(建立在费小极出丑之上)的气氛中接近尾声。宾客们谈笑着陆续离场,看费小极的眼神如同看一只供人取乐的猴子。费小极垂头丧气,像只斗败的公鸡,等着侍者将那个装着“天价厕纸”的紫檀木匣子送来。
“费总,九爷请您过去一趟。”一个黑衣保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声音冰冷无波。
费小极心脏猛地一缩!来了!他脸上瞬间挤出十二分的惶恐和受宠若惊,抱着那个匣子,脚步都有些虚浮地跟着保镖走向宴会厅深处一个僻静的休息室。
休息室不大,布置得古雅沉静。李九爷正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钟叔垂手侍立一旁,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九…九爷!您…您找我?”费小极抱着匣子,站在门口,腰弯得极低,声音忐忑不安,眼神飘忽,不敢直视那个背影。
九爷缓缓转过身。
灯光下,他那张脸依旧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深陷的眼窝里目光却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人心最深处的角落。他的视线没有在费小极脸上停留,而是直接落在了他紧紧抱着的那个紫檀木匣子上。
“费小极。”九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沙哑低沉,“刚才那本破书,砸了三十多万?”
费小极心里咯噔一下,后背瞬间出了一层白毛汗!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慌乱、委屈和一种笨拙的急于辩解:“九爷!我…我不是乱花钱!我…我就是觉得…那玩意儿…”他卡壳了,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透着傻气的“大实话”:“我觉得它…它值!那老教授…呃…周教授!他跟我说这东西非同小可!我就…我就信了!谁知道他们…他们都笑我傻…”声音越说越低,带着点被欺骗后的懊恼和少年人的意气用事。
“哦?周沛然说的?”九爷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光,稍纵即逝。他踱步走近,那无形的压力让费小极几乎喘不过气。“他告诉你这东西非同小可,你就敢在那种场合,不管不顾地往上顶?不怕丢人?不怕被人笑?”
费小极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脸又涨红了,梗着脖子,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莽撞:“怕…怕个球!他们笑他们的!老子…呃…我觉得值就值!周教授是文化人,有学问!他…他不像是骗人的!再说了…”他声音突然低下来,带着点小混混特有的市侩算计,“三十多万…对九爷您来说,不就是个屁嘛…我…我这不是也想给您长长脸,显得咱…咱也不全是土大款,也有点文化味儿嘛…”最后这句说得极其小声,带着点心虚的试探。
“哈哈哈…”一直沉默的钟叔,忽然低沉地笑了起来。九爷那张万年冰山般的脸上,也罕见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被费小极这番“大实话”给逗乐了。
“眼光…独特。”九爷的目光终于落在费小极脸上,带着一种审视新玩具般的兴味,“胆子也不小。不管不顾,认准了就敢往上冲…”他顿了顿,像在斟酌词句,“…有点意思。比那些个表面上人模狗样、肚子里全是算盘珠子的假斯文…看着顺眼点。”
费小极心里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一毫米,但更深的警惕瞬间拉满。他知道,九爷这种人,绝不会因为一点“顺眼”就召见他。
果然,九爷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像淬了冰的针:
“既然你眼光还行,胆子也有。正好,有件事,听听你的想法。”
他随意地走到沙发边坐下,端起侍者刚奉上的热茶,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仿佛在闲聊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海外…非洲那边,最近探出了个不小的矿脉,听说品位不错。那边局势有点乱,各种势力搅合。有人劝我吃下来,稳赚。也有人觉得风险太大,不如稳当点在国内刨食儿。”他吹了吹茶沫,眼皮都没抬,“费小极,要是你…敢不敢去挖这桶金子?”
轰——!
九爷轻飘飘的话,像一颗炸弹在费小极脑子里炸开!
矿!
又是矿!
“嘉泰海外”血淋淋的往事瞬间翻涌上来!爹妈在黑暗矿井里绝望的眼神,矿难现场刺鼻的煤灰和血腥味…这一切与眼前这个面带病容、轻描淡写谈论着海外矿产的男人身影瞬间重叠!
一股暴戾的杀意如同火山岩浆,直冲费小极的天灵盖!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扑上去掐断眼前这魔鬼的脖子!
就在这时,他裤脚那块早已干涸、却仿佛永远散发着血腥味的暗褐色血迹,隔着布料,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幻痛!
爹!妈!
两个无声的嘶吼像冰锥刺穿了他的愤怒!
不能疯!还没到时候!
他猛地低下头,身体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像是被九爷如此“器重”的问题吓到了。他抱着匣子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指关节上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细微的刺痛钻心。
他再抬起头时,脸上只剩下一种混杂着极度兴奋、巨大野心和被巨大馅饼砸中后的惶恐眩晕感。
“矿…矿?!”他眼睛瞪得像铜铃,闪烁着毫不掩饰的金光,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了调,“金子?!挖出来就是金子?!那…那还不干他娘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啊九爷!”
他激动地往前凑了半步,唾沫星子差点喷出来,充满了底层混混对暴富机会最赤裸的贪婪和凶狠:
“非洲乱?乱怕啥!越乱才越好捞!咱在国内不也得跟人抢食儿嘛?外国佬也是两条腿一个脑袋,怕他个鸟!九爷您这么大的招牌,亮出去还不吓得那些黑猴子屁滚尿流?咱带着家伙去!不听话就干!地盘打下来,金子挖出来,那就是咱自己的金窝窝!”他挥舞着手臂,像个即将出征的土匪头子,浑然忘了怀里还抱着那个“文化味儿”的匣子。
“风险?九爷!富贵险中求啊!这都不敢搏,那还混个屁!我…我费小极第一个报名!您给我队人马!我…我亲自去!保证给您把金子一车一车拉回来!”他拍着胸脯,砰砰作响,眼睛里燃烧着赌徒孤注一掷的狂热光芒。
休息室里一片死寂。
钟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变得深邃难测。
九爷端着茶杯的手指,在细腻的瓷杯上,极其轻微地摩挲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这个被巨大财富幻想刺激得面红耳赤、语无伦次的年轻人,那双深陷的眼窝里,锐利的光芒缓缓沉淀下去,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他嘴角似乎又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却冰冷得像刀锋。
“呵…”九爷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极轻微的、意味不明的叹息,像是在笑他的天真,又像是在确认了什么。“胆子…果然够肥。”
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他只是缓缓站起身,走到费小极面前。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再次笼罩下来。
费小极激动的话语戛然而止,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刚才赌徒的狂热瞬间被冻僵,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和对上位者的敬畏。
九爷的目光,第一次带着如此清晰的审视,落在费小极那张混合着兴奋、恐惧和野心的年轻脸庞上。那目光像是穿透皮囊的x光,冰冷地扫描着他灵魂的每一寸角落。
几秒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九爷伸出手,没拍费小极的肩膀,而是用那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指,极其随意地,弹了弹费小极胸前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动作轻描淡写,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拂去蝼蚁般的漠然。
“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九爷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平淡的沙哑,听不出任何情绪,“不过…金子埋得再深,也得有人去挖。这人…得是能挖金子的料。”
他收回手,不再看费小极,转身朝门口走去。
“钟叔,送送费总。”
“是,九爷。”钟叔微微躬身。
厚重的门无声地关上,隔绝了九爷的身影和那令人窒息的威压。
休息室里只剩下费小极和钟叔。
费小极还僵在原地,抱着那个冰冷的紫檀木匣子,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刚才那一瞬间的“赏识氛围”荡然无存,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和刺骨的寒意。九爷最后那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剔骨刀,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金子埋得再深,也得有人去挖。这人…得是能挖金子的料。”
料?
什么料?
是开矿的工具?
还是…埋进矿坑的祭品?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强装出来的贪婪狂热。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毒蛇盯上的青蛙,四肢百骸都冻僵了。
“走吧,小极。”钟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
费小极猛地回过神来,脸上强行挤出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哎…哎!谢谢钟叔!谢谢九爷栽培…”他抱着匣子,脚步有些虚浮地跟着钟叔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那个沉重的紫檀木匣子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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