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白日的喧嚣与燥热彻底吞噬。栖云州城西郊外，更是寂静无声，唯有夜风掠过荒草时发出的簌簌声响，以及远处山林间偶尔传来的几声不知名虫豸的嘶鸣，反而更衬得四周死寂一片。
慈济荒祠孤零零地矗立在荒草与乱石之中，残破的轮廓在稀薄的月光下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残骸，散发着阴森的气息。
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荒祠外的断墙旁，正是容易慧与司砚慈。夜风拂起容易慧鬓边的发丝，她望着眼前比白日更显破败诡异的祠堂，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就是这里了。”容易慧低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白日打斗的痕迹已被她简单处理过，但那残留的淡淡灵力波动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依旧逃不过她的感知。
司砚慈眼睛在夜色中泛着淡淡微光，比星辰更冷冽，也更洞察幽微。他只略一感知，便微微蹙眉：“此地残留的空间波动虽微弱，却异常驳杂混乱，并非自然形成。除了你昨日察觉的，似乎还有更隐晦的痕迹……被刻意掩盖过。”
容易慧心头一紧：“能追踪到去向吗？”
“试试看。”司砚慈指尖凝起一缕极淡的混沌色气流，那气流如同拥有生命般，在他指尖缠绕片刻，随即飘散开来，融入周遭空间，细细感应着每一丝不寻常的涟漪。
容易慧则再次将目光投向荒祠内部。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掐诀，眼眸中掠过一丝清光，已是开启了增强感知的术法。她小心翼翼地踏入祠堂门槛，白日发现焦黑衣袖碎片和诡异符号的地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她蹲下身，仔细检查那片地面，甚至不惜以指腹轻轻摩挲冰冷的石板，试图找出更多被遗漏的线索。司砚慈则站在她身侧不远处，一方面维持着对空间波动的追踪感应，另一方面，他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屏障，将两人周身数丈范围严密笼罩，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其感知。
时间在寂静的探查中缓缓流逝。荒祠内腐朽的木头发出的轻微嘎吱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突然，司砚慈紫眸猛地一凝，看向荒祠最深处的阴影角落，低喝一声：“谁？”
几乎在同一时间，容易慧也感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充满恶意的窥视感从那个方向一闪而逝！
司砚慈反应快如闪电，不见他如何动作，一道混沌色的灵压已如无形巨手般向那角落狠狠抓去！
“轰！”
残破的砖石与朽木被瞬间震开，露出后面空无一物的墙壁和一个被堵死的破旧窗洞。
然而，就在那灵压即将触及墙壁的刹那，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墨滴，以一种近乎空间跳跃般的诡异速度，倏地从那窗洞的缝隙中钻出，向外急遁！
“想跑？”司砚慈冷哼一声，身形未动，并指如剑，凌空一点。
那急遁的黑影周遭空间骤然扭曲凝滞，仿佛陷入无形泥沼，速度瞬间慢了下来。借着稀薄的月光，容易慧终于看清，那并非人影，而是一只通体漆黑、双目血红、仅有巴掌大小的乌鸦状傀儡！其材质非金非木，行动间悄无声息，方才那恶意的窥视感正是从它那双血红的眼中发出。
此刻，这傀儡鸟正拼命挣扎，体表浮现出细密的黑色符文，试图抵抗司砚慈的空间禁锢。
“又是傀儡！”容易慧失声，心中警铃大作。这傀儡鸟的隐匿和窥探能力远超昨日那具战斗傀儡，显然更擅潜行侦查。
司砚慈指尖力道微增，那傀儡鸟周身的空间禁锢骤然收紧，眼看就要将其彻底碾碎。
就在这时，那傀儡血红的眼中猛地亮起一道刺目的红芒！
“不好！”司砚慈眉头一皱，似乎察觉了什么，揽住容易慧的腰，瞬间向后飘退数丈。
“嘭！”
一声极其轻微的爆裂声响起，那傀儡鸟竟猛地自爆开来，化作一小团浓郁的黑雾，瞬间将那片区域笼罩。黑雾不仅阻隔视线，甚至连神识探入都感到一丝滞涩和污染。
等到司砚慈袖袍一挥，驱散那令人不适的黑雾时，原地只留下一小滩迅速挥发的黑色液体和几不可见的金属碎屑，再无其他痕迹。
“好决绝的手段。”司砚慈面色微寒，“一旦被发现，立刻自毁，不留任何追踪线索。”
容易慧心有余悸，看着那滩迅速消失的黑色液体，脸色发白：“这幕后之人，到底布置了多少眼线？我们刚到这里，就被盯上了？”
“恐怕我们从容府出来，就已在其监视之下。”司砚慈扫过四周沉沉的夜色，语气肯定，“这傀儡并非提前布置于此，而是尾随我们而来。只是其隐匿之法极为高明，直至方才它试图近距离窥探，才泄露了一丝气息。”
一股寒意顺着容易慧的脊背攀爬而上。这意味着，有一双甚至很多双眼睛，一直在暗处盯着他们，而他们竟险些毫无察觉！
“那空间波动……”容易慧急忙问。
司砚慈摇了摇头：“被那傀儡自爆的能量和黑雾干扰了，之前的感应已断。对方行事，可谓滴水不漏。”
线索似乎又断了。荒祠重新陷入死寂，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追逐与自爆从未发生过。
容易慧蹙眉，不甘心地再次将目光投向地面那个诡异的符号，以及旁边那口幽深的古井。
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司砚慈，你说……他们为什么非要选在这个地方？栖云州荒僻之处不少，为何偏偏是这慈济荒祠？这祠庙，或者说这口井，会不会本身就有特殊之处？”
她走到井边，探身向下望去，井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只有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司砚慈也走到井边，紫眸微眯，凝视着那片深沉的黑暗。片刻后，他缓缓道：“这井……似乎比看起来要深得多。而且，井壁之下，有极其微弱、却非天然形成的能量残留。”
他伸出手指，凌空对着井口虚划了几下，指尖混沌气流再次浮现。
“看来，我们得下去看看了。”司砚慈看向容易慧，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容易慧望着那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古井，用力点了点头。
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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