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燃到第三根时,凌霜指尖仍停在《守渊录》的 “渊魔篇” 上。纸页是陈年的楮皮纸,泛着淡褐的黄,边缘被岁月磨得发毛,指尖划过处能摸到细微的裂痕,像极了生母苏氏临终前枯瘦手背上的纹路。
“守渊者,承天脉,镇寒渊,阻渊魔出世。渊魔喜食生魂,尤嗜守渊人血脉,若血脉断绝,寒渊封印必破……” 她轻声念出字句,喉间泛起一阵涩意。烛火映在书页上,将 “守渊人血脉” 五个字照得格外清晰,衣襟里的玉佩突然传来一阵温热,顺着心口蔓延至指尖,与书页上残存的微弱灵气隐隐相和 —— 这是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生母留下的玉佩与《守渊录》竟有如此深的羁绊。
原来苏氏当年嫁入将军府,从不是柳氏口中 “贪图富贵的孤女”,而是为了躲避渊魔余孽的追杀。书里夹着一张泛黄的字条,字迹娟秀,正是苏氏的手笔:“玄宸吾侄,若阿霜能见此录,便告知她:守渊血脉非枷锁,亦非原罪,活下去,便是对我最好的告慰。”
“玄宸吾侄”?凌霜猛地攥紧字条,指节泛白。易玄宸竟早认识生母?他之前说 “易家先祖是守渊人护卫”,恐怕藏了更多隐情。她想起昨夜易玄宸递来毒针时的眼神,那眼底的幽深,绝非 “护卫后代” 那般简单。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天已蒙蒙亮,院外传来雪狸轻软的呼噜声。凌霜将《守渊录》合起,藏进床底的暗格 —— 这册子太过重要,若是被柳氏或莫邪术师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刚直起身,就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而有节奏,是易玄宸。
她迅速拢了拢衣襟,将玉佩压得更紧,指尖在袖中凝聚起一丝妖力。昨夜他既已察觉她的妖力,今日再来,不知是试探,还是另有目的。
“夫人彻夜未眠?” 易玄宸走进屋,目光先落在案上燃尽的三根烛芯上,再移到她眼底的青黑,语气听不出情绪,“《守渊录》里的内容,可有收获?”
凌霜没绕弯子,直接将苏氏的字条递过去:“易大人早认识家母?为何之前从未提及?”
易玄宸接过字条,指尖摩挲着纸面,眼神柔和了几分,却只淡淡道:“先母与苏姨是旧识,当年苏姨嫁入将军府,还是先母做的媒。” 他顿了顿,避开她的目光,看向案上的空茶杯,“只是后来将军府变故频生,先母身体抱恙,便断了联系。”
这话半真半假。凌霜盯着他的侧脸,能看到他耳尖微微泛红 —— 这是说谎时的细微反应。她没戳破,反而提起另一件事:“《守渊录》里说,渊魔嗜好吃守渊人血脉,柳氏找莫邪术师,是想利用我的血脉解封寒渊?”
易玄宸转过身,墨色眼眸里没了往日的冷淡,多了几分凝重:“不止。莫邪术师手里有‘渊魔引’,那是十年前寒渊之乱时遗失的邪物,能强行唤醒渊魔的残魂。柳氏想要的,是借渊魔之力长生,而凌震山……” 他停了停,声音压得更低,“他想要的,是用渊魔的力量颠覆皇权。”
凌霜的心猛地一沉。她原以为凌震山只是贪图富贵,没想到竟藏着如此大的野心。生母当年的死,恐怕不只是柳氏的陷害,还有凌震山的推波助澜 —— 他要的,从来都是苏氏的守渊人血脉,而非她这个女儿。
“那易大人帮我,是为了阻止他们?还是为了易家先祖的‘护卫之责’?” 凌霜追问,指尖的妖力又凝了几分。她必须弄清楚,易玄宸究竟是盟友,还是另一个 “柳氏”。
易玄宸突然笑了,那笑意终于抵达眼底,带着几分自嘲:“夫人觉得,易家这些年在京城立足,靠的只是‘情报’和‘军械’?” 他走到烛火旁,拿起那本《守渊录》,指尖划过封面的 “守渊” 二字,“易家世代守护的,从来不是守渊人,而是寒渊的封印。若是封印破了,整个京城,乃至天下,都会变成渊魔的猎场 —— 我没的选。”
这话倒坦诚。凌霜松了口气,袖中的妖力悄然散去。原来易玄宸的立场,比她想的更复杂 —— 他不是为了她,也不是为了易家的权势,而是为了天下的安危。这样的盟友,或许比单纯的 “复仇工具” 更可靠。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老仆的声音:“姑娘,将军府派人送来请柬,说是柳夫人请您明日过府赴宴,商议您和易大人的婚事。”
凌霜的指尖猛地一颤,烛火晃了晃,映得她眼底闪过一丝金红。柳氏果然没打算放过她,一场鸿门宴,倒省得她再找机会潜入将军府。
易玄宸接过请柬,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的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虚伪的客气:“…… 念及你我婆媳缘分,特备薄宴,共话家常,盼贤侄媳赏光。” 他冷笑一声,将请柬扔在案上,“柳氏倒会装模作样,明知你恨她入骨,还敢请你去将军府。”
“为何不敢?” 凌霜拿起请柬,指尖捏着纸角,微微用力,“她有莫邪术师撑腰,又以为我只是个靠易大人撑腰的孤女,自然有恃无恐。” 她抬头看向易玄宸,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这宴,我得去。”
“哦?” 易玄宸挑眉,“夫人就不怕,这是柳氏设下的陷阱?”
“怕什么?” 凌霜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妖性的冷冽,“她有陷阱,我有烬羽的妖力;她有莫邪术师,我有《守渊录》里的法子。再说……” 她摸了摸衣襟里的玉佩,玉佩又开始发烫,“我还得去问问凌震山,当年他亲手将我扔进乱葬岗时,有没有想过,他扔的是最后一个守渊人血脉?”
易玄宸看着她眼底的光芒,没再劝阻,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递了过去:“这是易家的‘护身令’,持此令者,可调动易家暗卫。明日若有变故,捏碎令牌,暗卫会立刻现身。”
凌霜接过令牌,指尖能摸到上面刻的 “易” 字,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心头一暖。她原以为易玄宸只是利用她,没想到竟会给她如此重要的东西。
“多谢易大人。” 她低声道,语气里多了几分真诚。
易玄宸没多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向门口,走到门槛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道:“明日赴宴,记得带上雪狸。它对邪气的感知,比你我都敏锐。”
凌霜点了点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院外。雪狸不知何时跳上了桌,用头蹭了蹭她的手背,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呼噜声 —— 它似乎察觉到了明日的危险。
凌霜抱起雪狸,指尖轻轻挠着它的下巴,目光落在案上的请柬上。明日的将军府,必定是刀光剑影,柳氏有莫邪术师,凌震山有野心,而她,有妖力,有《守渊录》,还有易玄宸的暗卫。
只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衣襟里的玉佩越来越烫,像是在提醒她什么。她低头,将玉佩取出来,放在烛火下细看 —— 玉佩上的火焰纹竟比昨日更清晰了,纹路间似乎有细微的光点在流动,像是寒渊里的星光。
“寒渊…… 渊魔……” 她轻声念着,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柳氏和莫邪术师,或许不只是想利用她的血脉解封寒渊,他们可能还想做更可怕的事 —— 比如,用她的血脉,唤醒渊魔的本体。
这个念头让她打了个寒颤。她迅速将玉佩收好,重新打开《守渊录》,翻到 “渊魔篇” 的最后一页。那里果然有一行小字,被人用墨点遮住了,她用指甲轻轻刮去墨点,露出里面的字句:“渊魔本体需以守渊人精血为引,辅以九九八十一个生魂,方可唤醒……”
八十一个生魂?凌霜的指尖顿住。将军府最近似乎一直在买奴仆,柳氏对外说是 “为凌雪的及笄宴做准备”,现在想来,那些奴仆恐怕是莫邪术师用来炼制生魂的祭品。
明日的鸿门宴,柳氏要的,不只是她的命,还有她的精血,以及那八十一个生魂。
凌霜将《守渊录》重新藏好,抱着雪狸走到窗边。天已大亮,院外的海棠树沾着晨露,叶片上的水珠映着晨光,像极了她幼时在偏院看到的景象。那时生母还在,会摘海棠花给她编花环,会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会说 “阿霜,娘会永远保护你”。
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 “永远” 有多短,也不知道生母的 “保护”,竟要用生命来换。
“娘,明日我就去将军府,为你,也为我自己,讨回所有的债。” 她轻声说着,眼底的金红微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冷意。
雪狸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用头蹭了蹭她的脸颊,喉咙里发出坚定的呼噜声。
明日的将军府,注定是一场血雨腥风。而她,凌霜,既是守渊人血脉,也是彩鸾烬羽的宿主,绝不会再像十年前那样,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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