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的空气凝滞而沉重。店小二那看似谦卑实则充满算计的话语,如同无形的蛛网,缠绕在三人周围。探索的自由?这自由背后,标定着看不见的价码。
陆见微没有理会店小二那令人不适的目光,率先走向大堂的一侧。那里有一扇半掩着的、通往侧廊的木门。陈启山与顾倾城紧随其后,保持着警惕的三角阵型。
侧廊比主廊更加狭窄阴暗,墙壁上甚至没有油灯,只有不知从何处渗出的、微弱得可怜的磷光,勉强照亮脚下。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霉味和一种类似陈旧血液的铁锈味。两侧是更多的房门,大多紧闭,门牌号模糊难辨,有些门板上还残留着深刻的爪痕或干涸的、深色的污渍。
“能量读数混乱,残留着多种不同的能量印记,有些非常古老,有些则很‘新鲜’。”顾倾城压低声音,探测仪在她手腕上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嗡鸣,“这里发生过很多事……很多‘交换’,很多‘消失’。”
他们尝试推动几扇房门,大多纹丝不动,仿佛与墙壁融为一体。只有一扇虚掩的门被陈启山轻轻推开,里面空无一物,只有厚厚的积灰和墙角一堆不明成分的黑色灰烬,散发着淡淡的焦糊味和一丝灵魂被灼烧后的残响。
一无所获。
穿过侧廊,是一个类似天井的废弃院落。说是院落,其实只是被客栈主体建筑包围的一片不规则沙地,头顶是客栈歪斜的屋檐切割出的一片昏暗天空。院中散落着一些破碎的瓦罐、断裂的兵器,以及几具早已风干、辨不出原貌的动物(或许并非动物)骸骨。
就在院落的角落,顾倾城的探测仪突然发出了稍显急促的提示。
“这里有微弱的能量源反应……很隐蔽,性质……偏向水属与阴属。”
三人立刻上前,发现角落里有一口被石板半掩着的枯井。井口不大,石质井栏破损严重。探头望去,井内深邃黑暗,深不见底,但井壁似乎并非完全干燥,隐约能看到一些湿漉漉的反光,那股微弱的、带着阴凉水汽的能量正从井底深处隐隐传来。
“水?”陈启山眼中一亮,干燥的喉咙本能地动了动。
“不像普通的井水。”陆见微凝神感知,眉头微蹙,“能量性质很古怪,蕴含着阴气与……一种惰性的生命源质。喝下去未必是好事。” 他想起了“等价交换”的规则。
就在这时,那个沙哑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再次在他们身后响起:
“客官……好眼力。这是‘忆泉’。”
不知何时,店小二那佝偻的身影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院落入口处,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诡异笑容。“饮一口,可解干渴,润泽神魂……代价嘛,一份……‘清晰记忆’即可。”
用记忆换水喝!三人心中俱是一凛。这代价看似无形,却可能比失去一件物品更加致命。谁也不知道被取走的会是哪一段记忆,或许是无关紧要的碎片,也可能是至关重要的技能或情感。
“不必了。”陆见微果断拒绝。
店小二也不纠缠,只是嘿嘿低笑两声,浑浊的眼睛扫过那口井,又看了看三人,身影缓缓退入侧廊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虽然没有获取水源,但这口“忆泉”再次印证了客栈规则的残酷与无所不在。
离开废弃院落,他们继续探索。在绕过一个堆满空酒坛(坛身散发着腐臭与迷幻能量)的拐角后,顾倾城忽然停下脚步,蹲下身。在她脚边,墙壁与地面的夹角处,有一小片不太明显的拖拽痕迹,痕迹边缘,沾染着几点已经干涸发黑、但依旧能感应到微弱纯净灵性与太阴气息的血点!
痕迹指向走廊尽头,那里有一道向下的、更加阴暗潮湿的台阶,通往未知的地下空间。一股混合着泥土、血腥和淡淡封印气息的冷风,从下方幽幽吹拂上来。
“是昨晚那个灵魂留下的痕迹!”陈启山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她被带到下面去了!”
陆见微目光锐利地看向那道向下的台阶。真知灵视穿透有限的黑暗,能“看”到台阶下方弥漫着更加浓郁的不祥气息,以及……一丝与客栈整体能量脉络若即若离的、独立的封印力量。
那里,很可能就是客栈关押“特殊物品”或“麻烦”的地方——地窖。
找到线索的振奋只持续了一瞬,更大的难题摆在面前:下去探索,几乎必然触碰到客栈更深的秘密,很可能违反规则,引来“客栈之怒”。而不下去,那个被囚禁的、可能掌握着关键信息的灵魂,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代价……”顾倾城轻声道,“探索那里,需要支付的‘代价’,恐怕远超几张符箓。”
陆见微沉默片刻,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件东西——那是在之前场景中获得的一块【镜魔碎片】。此物蕴含着空间与幻象的力量,价值不菲,但对他目前的道术体系而言,并非核心,且难以驾驭,带着一定的风险。
“或许,我们可以主动提出一次‘交换’。”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用这件东西,换取一个‘合理’探索地窖的‘许可’,或者至少,换取关于下面情况的信息。”
主动与客栈进行更高层次的“等价交换”,无疑是一场赌博。但在这绝境之中,有时险中求胜,是唯一的生路。
地窖的入口如同巨兽的喉咙,黑暗而深邃。那微弱的太阴气息与血腥味,正从下方不断传来,仿佛无声的呼唤,也如同致命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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