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弥漫的林间空地上，气氛微妙。一边是甲胄森然的京营官兵，一边是身手矫健的神秘游侠，中间则是一个面如死灰、瑟瑟发抖的土匪俘虏。
贾琏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刮刀，落在那个被赵大雷牢牢按住的土匪身上。那土匪腿上本就带伤，此刻又被方才的厮杀和眼前诡异的对峙吓得魂不附体，裤裆处已然湿了一片，腥臊气混着林间的腐殖质味道，格外刺鼻。
“军……军爷饶命……好汉饶命……” 土匪涕泪横流，语无伦次。
贾琏没有理会他的求饶，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名字，职务。”
“小……小的叫王老五……是……是巡山队第三小队……的……的伍长……”
“很好，王老五。” 贾琏蹲下身，与他平视，“想活命吗？”
“想！想！军爷，小的想活！” 王老五把头磕得如同捣蒜。
“那就把你知道的，进‘老鸦洞’的路，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贾琏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王老五心上，“路径，标记，暗哨，陷阱，换岗时辰……漏掉一样，或者有半句假话，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他说话的同时，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旁边那四具土匪尸体，尤其是那个被空手高手一掌震碎心脉、死不瞑目的家伙。
王老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一个激灵，脸色惨白如纸。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我说！我说！” 他几乎是嚎叫出来，“进……进老鸦洞……有……有三条路！一条是‘水道’，从西边的黑龙潭潜水进去，但潭里有怪鱼，水下还有机关，非水性极佳、又熟知机关者不能过……一条是‘天梯’，在北面绝壁上，有藤梯和栈道，但守卫最严，明哨暗哨无数……还……还有一条，是……是‘密道’！”
密道？贾琏眼神微凝，示意他继续说。
“密……密道在……在东南方向的‘鬼见愁’石林里……” 王老五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那……那里乱石嶙峋，像个迷宫，寻常人进去根本出不来……但在……在三块成品字形排列的‘望乡石’后面，有一个被藤蔓遮住的洞口……钻进去，是一条地下暗河，沿着暗河往上走小半个时辰，就能……就能通到老鸦洞的后山……”
“暗河入口有没有守卫？里面有没有机关？” 贾琏追问。
“入口……入口平时没人守，因为那地方邪性，自己人都不太愿意去……里面……里面好像没什么机关，但暗河水流急，岔道多，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路……而且……而且据说河里有水鬼……” 王老五的声音带着恐惧。
“水鬼？” 旁边那个使峨眉刺的女游侠忍不住嗤笑一声，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不屑，“装神弄鬼！”
王老五不敢反驳，只是瑟瑟发抖。
贾琏沉吟片刻，这条“密道”听起来确实是最隐蔽，也可能是防守最薄弱的一条路。但同样，未知的风险也最大。暗河、岔道、可能的“水鬼”（无论是真是假），都意味着极大的不确定性。
他站起身，看向那三名游侠：“三位朋友，你们觉得这条‘密道’如何？”
那空手高手，被女游侠称为“大哥”的人，沉声道：“听起来比硬闯‘天梯’或冒险走‘水道’要稳妥些。暗河岔道多，于我等着寻踪辨迹之人，反而不是难事。至于水鬼……哼，多半是吓唬人的把戏，或是某种栖息在暗河中的凶猛水兽。”
贾琏点了点头，与他想法一致。他再次看向王老五：“这条密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平时使用频繁吗？”
王老五连忙摇头：“不……不频繁！这密道知道的人不多，主要是……是几个当家的和少数几个负责传递绝密消息的信使知道……平时基本不用，只有……只有在万分紧急或者运送特别重要的东西时，才会走这里……”
“重要的东西？” 贾琏心中一动，看向那三名游侠，果然见他们眼神也亮了起来。
“你们追踪的那批货物，会不会就是通过这条密道运进去的？” 贾琏问道。
空手高手点了点头：“极有可能！我们之前探查过另外两条路，守卫森严，大队人马运送货物很难不被发现。唯有这条隐秘的密道，最有可能！”
目标似乎清晰了起来。
贾琏命人将王老五带下去严加看管，然后对三名游侠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从这‘鬼见愁’密道入手。不过，在此之前，还需做些准备。一来，需确认这俘虏所言真假；二来，需绘制详细地图，准备应对暗河的工具；三来，我军主力在外围牵制，需将情报送回，里应外合。”
空手高手抱拳道：“贾大人思虑周全。确认路径之事，可交由我等。我等对追踪辨迹尚有几分心得，可先去‘鬼见愁’石林探查一番，确认那入口以及周边情况。”
贾琏略一思索，便同意了：“如此甚好！有劳三位。我等在此建立临时营地，等候三位消息，同时派人将情报送回大营。切记，以探查为主，万勿打草惊蛇。”
“明白！” 空手高手应了一声，对两名同伴使了个眼色。三人对着贾琏微微一礼，身形晃动，如同鬼魅般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浓雾之中，身法之快，令赵大雷等人都暗自咋舌。
“大人，这几个人……信得过吗？” 赵大雷有些担忧地低声道。
贾琏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目光深邃：“目前来看，目标一致，尚有合作基础。至于之后……见机行事吧。传令，就地选择险要处建立隐蔽营地，放出警戒哨。刘老栓，张顺，你们带几个人，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尽量摸清这附近的地形，尤其是退路。我亲自写密报，让人速送回大营！”
“是！”
队伍立刻行动起来。贾琏则找了一块相对干燥的石头坐下，从怀中取出纸笔，就着微弱的天光，开始书写。他将发现“迷雾林”、遭遇北地游侠、获悉三条入洞路径（尤其是“鬼见愁”密道）以及合作计划等关键情报，简明扼要地写下，最后请求陈瑞协调王栋部，加大对鹰嘴崖的佯攻压力，制造混乱，掩护他们这边的秘密行动。
写完密报，用火漆封好，贾琏叫来两名最机警、脚程最快的斥候，叮嘱他们务必小心，将密报安全送回陈参将手中。
做完这一切，贾琏才稍稍松了口气。他靠在一块冰凉的岩石上，感受着林中弥漫的湿冷雾气，左臂箭伤处传来隐隐的刺痛。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离间计已然发出，“老鸦洞”的路径也有了眉目，甚至还意外获得了三个强力帮手。
但他心中清楚，最危险的阶段，恐怕才刚刚开始。那条隐藏在“鬼见愁”石林下的幽暗水道，通往的究竟是剿匪的首功，还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闭上眼，体内那股浩瀚的力量缓缓流转，驱散着疲惫和寒意。无论如何，他已没有退路。
这“老鸦洞”，他闯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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