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穴深处的黑暗浓稠如凝固的墨汁,将所有人彻底吞没。唯有苏晚晴指尖悬着的微光,柔和却坚定地撑开几尺亮区——这簇光没能驱散未知,反倒让更远处的黑暗显得愈发深邃,像蛰伏着无数窥视的眼睛。
空气里满是潮湿的阴冷,土腥味中混着陈旧金属与腐败有机物的怪异气息,吸进肺里都带着刺骨的凉意。脚下淤泥松软粘稠,每一步落下都响起“噗嗤”的闷响,黏腻的触感像踩在某种巨型生物的脏器内壁上,让人脊背发毛。粗糙的岩壁爬满湿滑苔藓,偶尔能摸到嵌入岩层的冰冷金属构件,造型古朴得脱离现代工业逻辑,在微光下泛着晦涩的冷光。
沉默在队伍里蔓延,只有粗重的喘息、压抑的咳嗽,还有衣物蹭过岩壁的窸窣声。劫后余生的庆幸早被绝境的现实冲散,地噬蠕虫那遮天蔽日的恐怖身影,仍像烙印般烫在每个人的脑海里。
“我们……到底在往哪走啊?”带着哭腔的声音突然颤抖着响起,是之前差点被蠕虫吸走的女孩小雅,话音里的绝望让周遭的空气更沉了几分。
没人能回答。地穴不是单一通道,而是蛛网般交错的迷宫,岔路口毫无规律地接连出现。他们只能凭着模糊的直觉,避开那些飘着更浓危险气息的岔路,在黑暗里艰难摸索。
林枫走在最前,状态比任何人都糟。刚才强行扭曲空间阻挡地噬蠕虫,哪怕只有一瞬,也像在本就不稳的湖面投下巨石,彻底搅乱了他体内混乱的“规则残响”。此刻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头颅像要被劈开,无数破碎的知识、扭曲的感知、“牧者”的冰冷漠然,还有守秘人血脉里的古老警示,正像沸腾的岩浆在意识深处冲撞嘶鸣。
他得分出大半心神压制这些“噪音”,生怕自己彻底失控,对外界的感知也因此变得迟钝,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你撑得住吗?”苏晚晴快步靠近,声音里的担忧藏都藏不住。微光映出林枫苍白的脸,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在下巴尖聚成水珠。
“没事。”林枫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裹着压抑的痛,“跟紧我,别掉队。”
他咬着牙集中精神,将微弱的感知力像触手般往前探。这片彻底隔绝外界的地下迷宫,规则本就诡异,可他源自星核与“牧者”碎片的感知力,反倒因这“纯粹的异常与死寂”变得敏锐了几分——他能“听”到岩石里流淌的地脉能量,大多已经枯竭变质,像濒死生物的最后一口气;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未知微生物与能量孢子,在微光下泛着细碎的荧光;甚至能隐约捕捉到一些残留的“信息印记”,是久远之前留在这片空间里的碎片。
那些画面模糊得像隔着毛玻璃:
——穿着非现代材质服饰的人影在开凿通道,对着扭曲的符号跪拜祭祀,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音节;
——巨大的非人阴影从地脉深处掠过,带起的气流让岩壁簌簌掉灰,人影们尖叫着四散奔逃;
——一场剧烈的能量爆发撕开黑暗,通道轰然坍塌,扬起的烟尘里,有什么东西被永远封在了碎石之下……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像幽灵的低语,缠在他的意识里,让本就沉重的精神负担又添了一层。
不知走了多久——在这片没有昼夜的地下,时间感早被搅成了一团浆糊——前方的通道突然开阔,景象也变得诡异起来。
岩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林”。
一片由巨大真菌构成的荧光森林!幽蓝与惨绿的光芒从菌伞上渗出来,在黑暗里织成迷离的光网。有的真菌像撑开的巨伞,伞盖下垂着无数发光的菌须,风一吹就轻轻摇晃,光屑簌簌往下掉;有的像扭曲的古树,枝干虬结着伸向穹顶,表面爬满类似神经脉络的发光纹路,亮得像在流动;还有的是扎堆的巨型蘑菇,彼此挤压着,表面分泌的粘稠液体顺着菌柄往下淌,在地上积成泛着微光的小水洼。
空气中飘满五彩斑斓的孢子粉尘,带着致幻的甜香,吸一口都让人头晕目眩。光芒照亮了巨大的地下空间,穹顶高得看不见顶,隐在荧光够不到的黑暗里。脚下是松软的菌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弹性十足的触感像踩在厚厚的绒垫上。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胖子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超现实的景象,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声音都发飘。
“别吸孢子!”老陈的声音里带着惊恐,急忙喊出声,“很多发光真菌的孢子都有神经毒性,吸多了会产生幻觉!”
苏晚晴立刻加强周身的微光力场,淡金色的光膜向外扩张,将靠近的孢子粉尘挡在外面,像给队伍撑起了一层保护罩。秦教官也立刻示意众人用湿布或衣角捂住口鼻,虽然知道这点防护聊胜于无,却也只能聊尽人事。
林枫站在菌林边缘,眉头拧成了疙瘩。在他的感知里,这片菌林根本不是自然造物——真菌散发的能量波动,和荒原的死寂规则同出一源,却比荒原的能量更“活跃”,甚至带着一丝微弱的、集体性的“意识”。它们像一个沉睡的巨型生物神经网络,而他们这些闯入者,就是打乱网络秩序的干扰信号。
“绕不开,只能从这走。”林枫沉声道。他的感知扫过其他岔路,要么是死胡同,要么通往能量乱流区,空气里飘着的能量碎片都带着毁灭的气息,只有穿过这片菌林,才有可能找到更安全的区域,甚至……找到那座疑似“观测站”的古老遗迹。
“跟紧我,别碰任何东西,尤其是发光的液体和菌须。”林枫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不适,率先踏入了菌林。
菌林里的光线迷离又诡异,幽蓝与惨绿的光交织在一起,投在地上的影子扭曲晃动,让人产生空间在不断变形的错觉。四周静得可怕,只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声,那些巨大的真菌像沉默的巨人,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队伍在真菌间小心翼翼地穿行,像行走在巨人的脏腑之中。林枫走在最前,凭着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感知,避开那些散发着强烈诱惑的真菌——越是亮得晃眼的,往往藏着致命的危险。
可这片菌林的诡异,远超他们的预料。
走了没多远,胖子突然停下脚步,眼神变得迷离,直勾勾地盯着一株散发着粉色荧光的真菌。那真菌长得像朵巨大的花,花瓣层层叠叠,中心不断滴落着甜香的粘液。“妈……我回来了……我饿了……”胖子喃喃着,伸手就要去碰那些粘液。
“胖子!”林枫厉声喝止,同时一道微弱的信息扰动力像鞭子般抽在胖子的精神层面!
胖子猛地一个激灵,眼神瞬间清明,看着近在咫尺的粉色真菌,吓得连连后退,脸色惨白得像纸。“我……我刚才怎么了?”
“是幻象。”苏晚晴的声音凝重,“这些真菌能放大心里的欲望和脆弱,千万别被影响。”她周身的微光力场微微波动,显然对抗这种精神干扰也让她耗费了不少力气。
话音刚落,队伍里又有几人出现了异样——有人突然咧嘴傻笑,嘴里念叨着“发财了”;有人蹲在地上低声啜泣,说着“对不起”;还有人眼神变得凶狠,攥着拳头就要冲上去打身边的人。整个队伍的精神状态彻底不稳,像狂风里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林枫只能分出更多心神,不断释放信息脉冲,强行唤醒被迷惑的人。这对他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体内的规则残响因为频繁动用力量变得更加狂暴,意识边缘开始出现裂痕,一个冰冷、漠然的“视角”正试图挤进来,想要占据主导。
这是“牧者”意志碎片的影响?还是他自己在过度负荷下,开始出现异化了?
没等他细想,异变再次发生!
前方不远处,一株通体发着幽蓝光的巨型真菌突然动了。那真菌长得像棵榕树,粗壮的菌干上垂着无数发光的菌须,此刻那些菌须无风自动,像活过来的触手般,缓缓朝着队伍缠绕过来!同时,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菌干方向传来——不是吞噬肉体,而是直接汲取精神能量,每个人都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小心!是摄魂菌榕!”老陈发出绝望的呼喊,声音都在发抖,“它会吸干我们的意识!”
秦教官怒吼一声,抽出随身携带的钢筋,朝着靠近的菌须砍去。可钢筋落在菌须上,只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像砍在铁块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反震的力道让他手臂发麻。苏晚晴的微光力场在菌须的缠绕和灵魂吸力下剧烈波动,淡金色的光膜不断收缩,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队伍瞬间陷入混乱,恐慌像潮水般淹没了所有人。
林枫站在最前,直面那些蓝色的菌须和致命的吸力。他能感觉到精神能量正在快速流失,意识越来越模糊,体内的规则残响在外界刺激下,几乎要彻底失控爆发!
是强行动用信息扰动力,和这菌林核心对抗?还是……
就在这时,意识最深处,属于“牧者”碎片的冰冷漠然视角,突然捕捉到了一丝异常——这片菌林的能量运行中,有一个极其细微的“不协调点”,和外界荒原的规则略有不同。
那一点像乐章里的错音,微小,却至关重要。
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时间验证这洞察是否可靠!
林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放弃了压制规则残响,反而主动引导——将其中属于“牧者”的冰冷、秩序的力量,混合着自己残存的信息扰动力,化作一道无形无质的“指令”,像手术刀般精准,射向那个“不协调点”!
他没有攻击菌须,也没有对抗吸力,而是尝试“修正”这片区域底层规则的细微“错误”!
“嗡——”
一声奇异的轻响在所有人的灵魂层面响起,像琴弦被轻轻拨动,带着震颤的余韵。
那株摄魂菌榕猛地一颤,所有菌须瞬间僵住,幽蓝色的光芒剧烈闪烁,明暗不定。那股强大的灵魂吸力也骤然中断,每个人都感觉脑子里的嗡嗡声消失了,意识重新清晰起来。
整个菌林的光芒都暗淡了一瞬,仿佛这庞大的神经网络,因为一个节点的“修正”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走!快!”林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身体一晃,差点栽倒在地。
秦教官和苏晚晴瞬间反应过来,顾不上震惊,立刻组织队伍——秦教官扶着林枫,苏晚晴撑着力场断后,带着剩下的人趁着菌林混乱,朝着前方亡命奔逃!
身后,摄魂菌榕发出无声的精神咆哮,幽蓝色的光芒重新亮起,可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显然核心规则被干扰后,短时间内无法恢复。
侥幸逃脱的幸存者们,拖着满身的疲惫和更深的恐惧,冲出了光菌森林,踏入了一条更狭窄的岩石通道。
林枫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意识渐渐模糊,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
刚才那种精准找到规则“不协调点”的能力……到底是他自己的,还是体内那只沉睡的巨兽,无意识间递给他的一把……双刃剑?
危机暂时解除,可更深的隐患,已经悄然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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