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老城区总飘着桂花香,可这香气飘不进林小满的课桌抽屉——那里藏着一张被揉皱又展平的画,画上是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旁边写着“没妈的孩子”,是班长王大壮课间偷偷塞给她的。
小满攥着画纸,指节捏得发白。放学铃声一响,她没像往常一样等外婆来接,背着书包就往老房子跑。巷口的桂花树被风吹得沙沙响,她却觉得那声音像所有人的窃笑,于是埋着头,把眼泪憋在眼眶里,一路冲进了阁楼。
“砰”的一声关上门,小满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晒过太阳的被子里。被子上有外婆的味道,可她还是忍不住哭了,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受了伤的小兽。哭到鼻子发酸时,她忽然听见一阵清脆的“叮铃”声——是衣柜顶上挂着的那串风铃,是去年外婆从庙里求来的,说能“镇住邪祟,保平安”。
可现在,风铃正毫无征兆地响着,不是被风吹的那种杂乱声响,而是有节奏的、一下一下的,像是有人在故意拨弄。
小满慢慢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见阿柚站在衣柜前,蓝布旗袍的下摆轻轻晃动。她还是那副十二岁的模样,只是今天的轮廓好像比上次清晰了些,尤其是垂在胸前的辫子,发梢似乎能看清细细的绒毛。
“是你在弄风铃吗?”小满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点哑。
阿柚转过头,眼睛弯了弯,算是点头。她伸出那只淡淡的手,指尖碰了碰风铃的玻璃珠,又是一声“叮”。然后,她就这样一下、两下、三下,有规律地拨弄着,风铃的声音在小小的阁楼里回荡,竟奇异地让小满的心静了下来。
“你在说什么呀?”小满擦干眼泪,坐起身。她发现阿柚拨弄风铃的节奏很特别,有时快,有时慢,像是在传递什么信息。
阿柚没说话,只是加快了速度,风铃“叮叮叮”地响了一串,然后又慢下来,“叮——叮——”,接着又是一串快响。她重复了三遍,才停下动作,看着小满,眼神里带着点期待。
小满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然想起前几天在阁楼的旧书箱里翻到的一本《儿童百科》,里面有一页讲过摩尔斯电码,说“点”和“划”能拼成字母,再连成单词。她试探着说:“你是在打摩尔斯电码吗?快的是‘点’,慢的是‘划’?”
阿柚的眼睛亮了亮,用力点头。
小满立刻爬下床,翻出那本皱巴巴的《儿童百科》,找到摩尔斯电码的表格,趴在床上对着看。阿柚也凑了过来,虽然她的身体穿过了书本,可小满却觉得身边多了点暖意。
“刚才那串,快的是‘·’,慢的是‘—’,”小满一边念叨一边查,“‘·—’是A,‘···’是S,‘—·—·’是h……A-S-h?不对呀。”
阿柚没着急,只是又拨弄了一遍风铃,这次她故意放慢了速度,每拨一次就停一下,让小满看得更清楚。小满跟着她的节奏,在纸上画着点和划:“第一组是‘·—’(A),第二组是‘··’(I),第三组是‘—·—·’(h),第四组是‘···’(S)……A-I-h-S?也不对。”
她有点泄气,耷拉着脑袋:“我是不是太笨了,连这个都看不懂。”
就在这时,阿柚忽然绕到她身后,小满感觉到一阵轻轻的风拂过她的脸颊,像是有人在温柔地摸她的头。接着,阿柚飘到窗边,指着窗外的桂花树,又指了指小满手里的画纸——那张被揉皱的“没妈的孩子”还攥在她掌心。
小满心里一动,突然明白了什么。她重新看向表格,这次她没按“字母”拼,而是按“拼音”来试:“第一组‘·—’是A,第二组‘··’是I,连起来是‘AI’(爱);第三组‘—·—·’是h,第四组‘···’是S,连起来是‘hS’(好)……爱、好?你是说‘你很好’?”
话音刚落,风铃突然“叮铃铃”地响了起来,这次是欢快的、杂乱的声响,像是阿柚在拍手庆祝。阿柚飘到床边,对着小满笑得眉眼弯弯,旗袍上的栀子花仿佛也跟着亮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能看懂。”阿柚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雀跃。
小满看着她,忽然觉得心里的委屈像被风吹走了一样。她把画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然后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床沿:“阿柚,你坐这里,我给你讲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吧——今天上美术课,老师夸我的画颜色涂得最均匀呢!”
阿柚乖乖地“坐”了下来,虽然床沿没有任何凹陷,可小满却觉得,自己身边真的多了一个朋友。窗外的桂花香飘进阁楼,风铃偶尔响一两声,像是在附和她们的对话。
那天晚上,小满睡得格外安稳。睡前,她对着空气说:“阿柚,以后我每天都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黑暗中,她听见一阵轻轻的“嗯”,还有风铃传来的、一声代表“好”的“叮——叮——”。
阁楼里的月光下,两个女孩的羁绊,就这样随着风铃的节奏,悄悄扎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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