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路格外安静，雪后空气清冽，踩在融化的积雪上，脚步声带着湿漉漉的沉闷。林小满抱着空盒子走在前面，偶尔回头，总能看到阿柚飘在身后，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她周身的白光变得忽明忽暗，原本清晰的身影也开始微微虚化，雪地上的光影时隐时现，不像来时那样稳定。
“阿柚，你是不是不舒服？”林小满停下脚步，心头瞬间揪紧，伸手想去触碰她，指尖却只穿过一片微弱的凉意，不像湖边那时的温热。
阿柚轻轻摇了摇头，试图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可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没事，可能是刚才用了太多力量。”她抬手想拂去林小满眉间的担忧，指尖刚抬起，白光突然黯淡了一瞬，身影竟透明了大半，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
林小满惊呼一声，伸手想去抓住她，却只握住一团冰冷的空气。“别硬撑！”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把空盒子扔在一旁，紧紧盯着阿柚的身影，“是不是湖边那次消耗太大了？我们现在就回家，你好好休息！”
阿柚的身影渐渐凝实了些，却依旧比往日黯淡许多。她飘到林小满身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别担心，只是力量暂时波动，休息一下就好。”可她自己也清楚，这种波动从未如此剧烈，就像一盏即将耗尽电量的灯，光芒忽明忽暗，带着不确定的恐慌。
回到老房子，林小满急忙把窗帘拉严，给房间里开了暖气，又找出小时候阿柚喜欢待的靠窗角落，轻声说：“你在这里歇着，我去给你倒杯热水……不对，你喝不了。”她话音顿住，眼眶发红，突然发现自己能为阿柚做的事情竟如此之少。
阿柚飘在角落，白光微弱地包裹着自己，看着林小满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又暖又涩：“不用忙，陪我说说话就好。”她的目光扫过书桌，落在那个装满小船的透明盒子上，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书桌最下面的抽屉，你有没有打开过？”
林小满一愣，走到书桌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堆满了旧课本和作业本，灰尘厚得能留下指印。她伸手翻找，指尖突然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个褪色的铁皮盒子，上面印着早已过时的卡通图案。
“这是什么？”林小满擦掉盒子上的灰尘，试着打开，锁扣早已生锈，轻轻一掰就开了。里面没有贵重物品，只有一叠泛黄的信纸，纸页边缘已经发脆，上面是娟秀的字迹，墨迹有些模糊。
阿柚的身影突然飘了过来，白光在看到信纸的瞬间剧烈波动了一下，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这是……我妈妈的信？”
林小满拿起一张信纸，轻声念道：“亲爱的阿柚，今天是你七岁生日，妈妈给你折了新的纸船，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去湖边放好不好？”她的声音顿住，转头看向阿柚，“阿柚，这是你的名字？你生前……叫阿柚？”
阿柚的眼眶瞬间湿润，透明的泪珠从脸颊滑落，触碰到信纸的瞬间化作光点消散。“我记不清了，”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只记得一些模糊的片段，生病的床，妈妈的声音，还有……一片白色的病房。”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信纸，白光落在字迹上，那些模糊的墨迹竟渐渐清晰了些。
林小满继续往下念，信里记录着阿柚生前的点滴：七岁那年患上重病，常年住院，妈妈每天给她写信，讲外面的世界，讲巷口的银杏，讲湖边的鸭子。最后一封信的日期停留在二十年前的深秋，字迹潦草而仓促：“阿柚，妈妈对不起你，没能留住你……你喜欢的银杏叶黄了，妈妈会替你去看，替你折成小船，放在湖边……”
信读到这里，林小满已经泣不成声。她终于明白，阿柚的执念不仅是陪伴自己，更是对母亲的思念，对未完成的童年的遗憾。“原来你一直记着湖边，记着纸船，是因为这个。”
阿柚的身影此刻格外透明，白光微弱得几乎要看不见。她看着那些信，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里涌现：白色的病床，输液管里滴落的药水，妈妈握着她的手流泪的样子，还有她弥留之际，妈妈说的那句“要好好活着，看遍世间美好”。
“可能就是因为这句话，我才会停留在人间吧。”阿柚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直到遇见你，看到你从小小的丫头长成现在的样子，看到你认真地生活，我好像才慢慢明白妈妈的意思。”她的白光突然又黯淡了些，身影开始轻轻晃动，“只是没想到，执念快要消散的时候，力量也会跟着减弱。”
林小满急忙伸手，想要抓住那团微弱的白光，却只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不要！”她哭着喊道，“阿柚，你不能消失！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我们还要一起去看春天的花，夏天的海，秋天的银杏，冬天的雪！”
阿柚的身影渐渐凝实了一丝，白光里映出温柔的笑意：“傻丫头，别哭。”她抬手，用最后的力量拂去林小满的泪痕，“这些年能陪着你，我已经很满足了。只是这些信，麻烦你帮我好好保管，等以后……”
“没有以后！”林小满打断她，紧紧抱着铁皮盒子，“我一定会找到办法让你留下来！这些信里提到你妈妈后来去了南方，或许我们能找到她，或许她能帮到你！”她的语气坚定，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在给阿柚希望。
阿柚看着她倔强的样子，眼眶再次湿润。她知道林小满的想法很天真，可这份心意却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白光渐渐稳定了些，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濒临消散。
“好，”她轻轻点头，“我们一起找。”
夜幕降临，房间里只剩下台灯的微光。林小满把信纸小心翼翼地放回铁皮盒子，摆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就像守护着最珍贵的宝藏。阿柚飘在她身边，白光温柔地包裹着两人，虽然力量依旧虚弱，却多了一份坚定。
她们都知道，寻找阿柚母亲的路或许漫长而渺茫，但只要彼此陪伴，就总有希望。那些褪色的旧信，不仅揭开了阿柚生前的秘密，也成了维系她们之间的新纽带，在力量波动的困境里，照亮了前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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