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的污血与狼藉被迅速地清理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试图掩盖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权力绞杀与死亡。楚三叔楚天禄如同一条被抽了筋的死狗,在保镖毫不留情的钳制下被拖走,连挣扎的力气都已丧失,只留下地板上两道湿漉漉的拖痕和弥漫不散的尿骚味。楚三婶王凤芝的哭嚎和辩白在绝对的威压下迅速变成了绝望的呜咽,被强行拉走送去“陪”她那永无出头之日的丈夫。
风波暂歇,中心却已易主。
林星晚依旧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距离刘工咽气的地方不远。她身体里的力气仿佛在刚才那三针拼尽生死的爆发中被彻底抽空,骨头像散了架,沉重得抬不起来。脸色白得像纸,细密的冷汗浸湿了她额角鬓边的碎发,黏在毫无血色的肌肤上。她低垂着头,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喘息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微弱颤抖。袖口处,那枚沾着点点污血的溯影针已被她无声无息地收起,重新隐入腕间的暗扣,只留下指尖无法抑制的冰凉和微颤。
一双干净柔软的室内布鞋停在她低垂的视线边缘。
“少奶奶,您……您还好吗?”一个带着紧张和明显敬畏的声音响起。是之前被王凤芝刁难过的小女佣阿翠,她小心翼翼地递来一块干净温热的湿毛巾,手也在微微发抖。在她身后,另外几个平时对林星晚避之不及的下人,此刻都远远站着,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交织着恐惧、难以置信和一种隐隐的……陌生敬畏。
功臣?
这个标签如同滚烫的烙铁,被命运不由分说地摁在了林星晚的背上。
陈管家处理完现场,在阿翠的帮助下将林星晚小心地扶了起来。她身体虚软无力,几乎半靠在陈管家结实的手臂上,才勉强站稳。
“少奶奶,您耗神过度,我先送您回房休息。”陈管家的声音依旧沉稳,但那份刻板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透出些许真实的担忧。他挥退其他想上前的人,亲自搀扶着她,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朝着楼梯方向走去。
穿过回廊,每一步都踩在微妙的变化之上。沿途遇到的楚家仆人,无论是旁系成员身边的亲信,还是大宅里的普通佣人,看到她时,反应截然不同。
敬畏的躲闪!
刻意的躬身问好!(“少奶奶安好。”)
假作视而不见却又不自觉流露出探究的目光!
甚至有穿着华贵的旁系夫人远远看到她,先是厌恶地皱眉,随即又仿佛想起什么,脸上强挤出一丝别扭又僵硬的笑容点头示意!
这座冰冷的、曾将她视为垃圾、疯子的荆棘囚笼,因为这惊世骇俗的施救与戳破惊天阴谋的逆转,对她敞开了……一扇通向更加复杂牢笼的门?功勋是刀,也是盾,能削开敌意,却也引来了更精细、更尖锐的审视与试探。
回到那间位于主宅三楼边缘、陈设简单但总透着冷清空旷的卧室。
“您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就叫人。”陈管家将她扶到床边坐下,又细致地检查了窗户和房门,“今天的事,您为楚家……立了大功。”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老爷子……会记着的。”
林星晚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记着?她不需要这种冰冷的“记着”。她只想喘口气。
陈管家悄然退出,轻轻带上了门。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外面走廊似乎增加了守卫走动的频率,步履谨慎却带上了看守的意味。监控设备……恐怕也从今天起调高了等级。监视“功臣”和保护“功臣”,有时界限极其模糊。
林星晚将自己重重摔进柔软的床褥里,手臂盖住眼睛,隔绝外界一切窥探的视线。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像被反复捶打的沙袋。可脑子里却异常清醒,如同寒夜里的冰湖,反射着刚才那惊心动魄一幕的每一个细节!
刘工临死前怨毒的指认!
楚天禄面无人色的惊骇与崩溃!
楚老爷子那冰冷无波却最终落在她身上的、带着全新重量的目光!
还有……那枚在危急关头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的溯影针!
暴露了!
林家逆鳞针法的核心,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了楚家这深不见底的龙潭虎穴之中!
强烈的后怕和冰冷的窒息感瞬间攫紧了她的心脏!比方才施针时耗尽心力还要沉重百倍!
林家血仇!她的真实身份!一旦被有心人抽丝剥茧……
楚老爷子那评估般的眼神,如同悬顶之剑!
刚才那拼尽一切的举动,究竟是撕开了枷锁,还是将自己推入了更万劫不复的深渊?是引火自焚,还是绝境中的唯一生路?
两种念头疯狂撕扯着她的神经!
另一边,主宅顶层的豪华医疗套间。
空气里弥漫着更加精纯的、混合了昂贵草药精华的淡雅气味。温度恒温,光线柔和,设备都是国际顶级的无声运行款。比楼下那场腥风血雨显得格外宁静,却也更像一个精心打造的、无菌的坟墓。
楚砚铭斜倚在巨大的、可调节升降的奢华病床上。上身依旧只盖着薄毯,露出线条分明的肩膀和锁骨区域。脸色是病态的苍白,薄唇几乎看不出血色,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形的鏖战,比方才在监控室掌控全局时更加虚弱不堪。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起伏都牵动着胸前缠裹的纱布,透出淡淡的血色洇痕。旁边的心电监护设备,屏幕上代表他心率的线条正剧烈地波动着。
他面前架着一块特制的高清屏幕,无声地播放着方才议事厅内……完整的录像回放!包括林星晚如何尖叫预警,如何爆发出惊人速度扑向刘工,如何无视一切阻挡施针!那枚溯影针寒芒乍现的瞬间!三针定生死的狠绝!以及刘工临死前怨毒指向楚天禄,拼死透露密码线索的每一个细节!
镜头甚至给了林星晚施针时那专注锐利、如同冰淬般的眼眸一个极其清晰的特写!那双眼睛里的神光,与他第一次在地下仓库见到她决绝赴死时如出一辙!哪里还有半分疯癫懵懂?!
“咳咳……噗……”楚砚铭咳得更加剧烈,猛地侧头,一口暗红的淤血毫无预兆地喷在了昂贵的冰岛绒毯上!刺目异常!
“少爷!”随侍的顶尖内科专家和护士长脸色骤变,慌忙上前查看、处理。
楚砚铭却抬起手,阻止了他们靠近。他用指腹重重地抹去嘴角的血渍,胸膛因咳嗽和剧痛而急促起伏,但那双深不见底、布满阴霾和虚弱血丝的眼眸,却死死地盯着屏幕上被定格的特写画面——林星晚那双在危机中绽放出骇人光芒的眼睛!
不是因为看到刘工死相而触动。
不是因为惊骇于林星晚暴露出的惊天医术。
甚至不是因为楚天禄的背叛!
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血腥味和濒死感的……兴奋?!
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片濒死的海域,因为这枚骤然闯入的、锋利冰寒的针芒,因为这双骤然撕开伪装、露出真正獠牙的孤狼般的眼睛,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汹涌暗流!!
仿佛……他那因毒素侵蚀而走向冰封的身躯深处,有什么东西……被这把冰冷的利刃、被这道疯狂的求生意志……狠狠激活了!
“呵……”一声沙哑低沉、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铁锈般血腥气的轻笑,从他喉间溢出。那笑声冰冷刺骨,却充满了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生机!
他缓缓转回头,视线落在屏幕上林星晚收回银针后虚脱跪地的画面。
“陈忠,”他的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疲惫和……更深的冷酷算计,“给她换个……窗子大点的……房间。”
“另外……”他的目光重新移向窗外楚家辽阔的庄园,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残忍的弧度,“……告诉我们的‘功臣’,楚家的‘谢礼’很厚重……”
“……厚重到……”
他微微偏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深渊,隔着屏幕似乎要穿透墙壁,直视着楼下那个同样在惊魂未定中喘息的存在:
“……你手里的,是刀。”
“楚家握住了刀柄,”
“……刀刃,就该对准该对准的人了,”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碾碎灵魂的力量。
“……懂吗?”
套房门被轻轻敲响。
阿翠端着温水和楚家惯有的顶级补气血药汤走了进来。
“少奶奶,陈管家吩咐了,请您好好休息。这是给您熬的汤药。”
林星晚缓缓坐起身,接过那碗散发着浓郁药香的褐色汤水。碗壁温热,透过掌心传递着暖意。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隙照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这是她住进这里以来,第一次看到如此明媚的光线照进这间屋子。
自由?她看着那道光束里漂浮的尘埃。
空气里药草汤的气息,混合着消毒水的淡味,涌入鼻腔。
她低头看着碗里深褐色的液体,如同倒映着一片无法挣扎的……深不见底的命运沼泽。
功臣亦是囚徒。
而她手中那枚沾血的溯影针,已成为楚家……最锋利也最危险的……囚笼之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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