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刘禅等人离去后,蒲元才发觉夹杂在文书中的“九锻钢”秘术。
他如痴如醉地研读着,心中震撼难平。
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定要为天子铸造一柄绝世宝剑。
这念头愈发强烈,终至不可遏制。
唯有如此圣明之主,才配得上如此神兵。
而此时,那位“圣明天子”正在沉思一个永恒的命题:生存,还是死亡?
生存的本质或许就是死亡?
存在即参与一场宇宙级的殡葬仪式。
任何一个“活着”的个体,都伴随着无数死亡。
任何事物都在不断制造死亡,又不断孕育新生。
刘禅明白:若将人类的情感排除在外,自己便显得冷酷无情。
但唯有如此,他才能减轻内心的煎熬,行事才能如机械般精准果决。
因为他清楚,当下的目标越宏大,未来沾染的同族鲜血便越多。
社会的本质是一场生存游戏。
无论人、动物、植物,概莫能外。
这场游戏没有注定的结局。
只有当这般自我开解时,他才能稍减心中的罪孽感。
刘禅忽然感到一阵虚无与荒诞。
这世道何以至此?
仿佛人人皆有罪,就连被宰食的猪牛犬马也沾染了某种原罪。
他心底涌起极度的荒谬感,甚至开始叩问。
人与万物存在的意义究竟为何?
这无解的诘问带来一阵冰冷的疲惫,几乎要将他吞没。
就在这思绪翻涌之际,殿外传来侍从轻缓的脚步声。
刘禅抬眼望去,看见月光透过窗棂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已是三更时分。
这寻常的一幕,却让他恍惚间回到了现实。
老太监躬身道:“陛下,该歇息了。丞相差人来问过三回了。”
刘禅莞尔:“知道了,朕这就安寝。”
老太监倒退着退出殿门,心中暗叹。
陛下当真是仁厚之君。
除了那夜。
刘禅身上总带着一种令人舒适的温和气质,使人不觉拘谨。
当然,除却他阴沉着脸发怒时的模样。
身边的近臣发觉,这位天子几乎从不因礼仪疏漏或琐事降罪。
便有人私语。
莫非上古圣君便是如此,恰似春日暖阳,温煦照拂苍生。
最终,刘禅在求索无果的迷思中,他放下繁重国事,卧于龙榻沉沉睡去。
翌日拂晓,诸葛亮入宫觐见。
刘禅竟已早早起身。
远远地,丞相便望见天子沿着残香犹存的廊道快步而行。
不时以蜀锦帕拭去额间汗珠。
见相父前来,刘禅展颜而笑,眉眼间尽是欢欣。
“今日阳光正好!相父来得正是时候!”
诸葛亮闻言一怔,抬头看了下天空。
微微鱼肚白的天空缀着几道彩霞。
君臣对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刘禅热切地迎上前。
“这快步之法最是奇妙。头昏时疾行三圈,胸闷时缓走五转,实乃养生良方,胜过汤药百倍!”
眉飞色舞间,却全然记不起出处,更不急于议政。
他心知相父定已有所决断。
诸葛亮见天子面色红润,以羽扇半掩笑意。
“陛下此法,恰合《黄帝内经》‘广步于庭’之要义。”
晨光熹微中,君臣笑谈惊起了檐下栖鸟。
刘禅把诸葛亮引入密殿。
礼毕,落座!
茶汤刚刚煮沸。
在茶汤热气氤氲中,彼此心照不宣地喝了几盏茶!
接下来正式商议军国大事。
君臣二人既无多余试探,亦无客套寒暄。
直截了当地快速交换着彼此最真实的想法!
值此非常之时,已无需虚与委蛇,亦无需顾忌。
二人心无旁骛地商议着。
此刻只需同心协力,相互扶持着坚定前行。
因为他们目标如一。
诸葛亮轻抚长须,沉吟道。
“如今国库空虚,民生凋敝,陛下作何打算?”
刘禅目光灼灼,毫不迟疑地答道。
“先定益州豪族,再平南中叛乱,后取关中,最终北伐曹魏!”
说罢,他直视相父双眼,似要看穿他的心思。
诸葛亮眼中精光一闪,羽扇轻摇。
“臣夜观天象,正与陛下所想不谋而合。”
话音未落,君臣二人再次相视而笑。
爽朗的笑声在密殿内回荡。
声波震得雕花窗棂微微颤动,惊起檐下几只正在啄食的麻雀。
案几上的烛火随之摇曳,在墙上投下两个交叠的身影。
这一刻,蜀汉王朝的命运齿轮开始转动。
年轻的帝王与智慧的丞相,终于在这烛影摇红的密殿里,达成了改变历史的共识。
计划人人会定,关键在于如何执行方能彰显能力水准!
此事上二人分歧不小。
刘禅一贯主张农事为先、军事为后。
在他看来,指望那些面黄肌瘦、食不果腹的士卒取得决定性胜利,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以任何军事冒险,如今在他眼中看来,都没有了实际意义。
当务之急应是多造农具、开垦荒地。
至于陌刀等兵器,够用即可。
眼下铁矿匮乏、木炭短缺、人力不足。
与其好高骛远,不如务实些,多种些地,让百姓先填饱肚子。
“推行限荒令。”
刘禅直言不讳。
虽心知台登铁矿和豪族资源的重要,但经历诸多事后,他反而沉住了气,学会了蛰伏。
给蒲元的指令永远明确。
采用淬火钢刃的曲辕犁等农具优先。
这种新式犁头能轻松破开蜀地特有的青黏土。
而陌刀等武器次之。
诸葛亮的意见是先定南中叛乱。
不!应该这么说,是先把台登铁矿把握在自己手中!
说着展开一卷标注着矿脉走向的牛皮地图。
诸葛亮徐徐讲完,刘禅觉得。
这无疑是一次军事冒险。
与听闻奇袭捷报时展现的灿烂笑容不同。
此刻,刘禅瞳孔微缩,定定望向相父。
一股熟悉的、对未知风险的抗拒感在他心底悄然升起。
他忽然惊觉。
自己的出现,到底改变了相父多少?
平心而论,他自觉军事造诣不过中人之资。
虽对内外势力分布了然于胸,各类兵书战报也研读甚勤。
但距离“料敌机先”的境界尚远,更遑论“百战不殆”。
正因如此,他素来不敢行险。
蜀汉这艘千疮百孔的旧船,实在经不起大风浪了。
每一次决策,都仿佛能听到船体发出的呻吟。
张苞关兴的闪电奇袭是经过无数次推演的结果,算不得军事冒险!
如果这么说的话,刘禅看着相父因专注而深锁的眉头。
这神情他见过,是筹谋已定、志在必得时的样子,应该也算不得冒险了!
至于南中的事,因史书中并无名将,他前世对此地无多关注。
若论曹魏东吴,他能如数家珍。
毕竟前世曾潜心钻研过蜀汉一统之策。
可南中叛将,在他眼中不过尔尔,不值得过多关注。
是以相父详述方略时,他没什么底气,不敢妄加评断!
却不知,历史上诸葛亮平定南中,也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
那地方瘴疠之气横行,民风彪悍,实不是容易对付的!
诸葛亮综合考虑了皇帝的意见,思索良久,从容不迫地说道。
“其实二者可并行,限荒令与夺取台登铁矿可同时推进。”
见相父如此成竹在胸,刘禅决定尊重他的谋划。
毕竟相父思虑周全,算无遗策!
纵使历史上因错信马谡而留有遗憾,反倒更显其真实。
他终究是人,而非神明。
“一切但凭相父做主!”
他压下心头最后一丝疑虑,选择全然交付这份沉重的信任。
诸葛亮之所以行此险着,实因上次皇帝的闪电奇袭之策大获成功。
此战略意义之重大,远非抢回万石精粮这么简单!
这一战拓展了他用兵的视野!
这份领悟被郑重写入《兵法二十四篇》修订本。
墨迹未干的“出奇篇”首行赫然题写。
“兵无常势,当效陛下雷霆电闪之击。”
他顿悟:用奇当如霹雳,守正须似磐石。
以他对台登铁矿的了如指掌。
只需遣一员深谙南中地理,智勇兼备之将。
率精锐骑兵仿效天子闪电奇袭之法。
必能一举夺回台登铁矿!
诸葛亮特意在“闪电奇袭”四字上朱笔圈点。
古往今来奇袭战例虽多,然“闪电”二字却赋予全新战术内涵。
实则刘禅的闪电奇袭之策,正是借鉴了后世闪电战的迅疾与精准。
他曾经深入钻研过闪电战法,抛开其他不论,单论其战术之精妙。
迅猛如雷的突袭、精准如电的配合。
在世界军事史上堪称惊艳绝伦。
每每思及此,仍令他心驰神往。
或许,这闪电战法正可作为蜀汉的常备战略。
以迅雷之势破敌,以诡谲之谋惑敌,令曹魏东吴防不胜防,疲于奔命!
诸葛亮凝神思索着台登铁矿之事。
甚至连夺取之后的布局都已谋划周全。
一旦掌控铁矿,以蒲元之能,便可大规模锻造兵器铠甲与农具。
届时精兵利器在手,整治豪族再无掣肘,亦无需顾虑。
故而此战战略非在平定整个南中,而是直取铁矿要害。
以最小代价博取最大利益!
思及此,他神情中透露出几分罕见的急切。
显然此计已在他心中反复推演,臻于成熟。
待诸葛亮将全盘计划娓娓道来,刘禅豁然开朗。
此前的不安迅速被一种清晰的、锐利的兴奋感所取代。
蜀汉虽经不起大折腾,却绝非行将就木。
恰如久病体虚之人,若能用对猛药,反可加速康复,乃至重获强健。
恍惚间,那个关于存亡的命题再度浮现。
蜀汉要的不仅是苟活,而是真正强大。
这才是生存的真谛!
青石密殿内,晨光未透,残烛犹燃。
刘禅摩挲着案头那卷《兵法二十四篇》。
忽听烛花爆响,火光映亮竹简上“闪电奇袭”四个朱批大字。
窗外渐白的天色渗入殿中,与烛影交叠。
在君臣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光痕。
他指尖轻叩简牍,眼中精光乍现。
之前的迷茫与沉重一扫而空。
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决心。
“相父,此计大妙!朕已了然,请即刻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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