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如罪恶的帷幕,沉沉压在台登铁矿上空。
寒风卷着雪花,抽打着百姓褴褛的衣衫,却抽不散这片土地上空凝结的绝望。
张嶷屹立风雪中,目光如炬,他身后是严阵以待的三千蜀汉铁骑,黑压压的军阵沉默如山,代表着即将降临的、不容置疑的天罚。
一名矿工踉跄出列,身体因恐惧和寒冷剧烈颤抖。
他掀起裤腿,露出溃烂流脓的伤疤,冻得青紫的脸扭曲着,声音破碎却字字泣血:
“将军……他用烙铁……说治伤……”未及说完已痛哭失声。
更多的百姓在沉默中掀起衣襟,露出背上交错如蛛网、深可见骨的鞭痕,露出被铁链磨穿脚踝的森森白骨!这不是劳作之伤,这是极致扭曲疯癫的、取乐的酷刑!
张嶷俯身细看,那伤口溃烂的恶臭扑面而来。
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怒火从他心底最深处轰然炸开,烧得他指节发白。
他没有说话,只猛地一挥手——亲兵立刻端上满满一大碗热气腾腾、堆尖的粟米饭,张嶷亲手接过,郑重地递到那矿工颤抖的双手中。
那男子几乎将脸埋进碗里,狼吞虎咽的吞咽声在死寂的雪地里刺耳地回荡。
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地狱的闸门。
周围数百双凹陷的眼睛里,爆发出近乎野兽般的绿光,那是被饥饿折磨到极限、看到唯一生机时的疯狂。
腹鸣如雷,汇成一片痛苦的哀鸣。
被指认的监工脸色瞬间惨白如鬼,他竟猛地暴起,状若疯狗扑向那正在吃饭的矿工,口中污言秽语:“老子弄死你个贱骨头!”
积威之下,百姓竟吓得集体后退一步——那瞬间,监工狰狞的嘴脸竟比蜀军手中滴血的陌刀更令人恐惧!
“放肆!”张嶷一声暴喝如九天雷霆!他甚至未等那恶徒近身,手中陌刀已化作一道代表绝对正义的银白色霹雳!
刀光一闪!
——噗嗤!
那作恶多端的监工竟被当场从肩至腰,斜劈成两段!滚烫的内脏、腥臭的血液泼洒在洁白的雪地上,瞬间蒸腾起大团大团的血色雾气。场面骇人至极!
全场死寂,落针可闻。唯有风雪呜咽。
张嶷甩去刀上温热的血珠,声如寒铁,掷地有声:“持械抗法,残害良善者,立斩不赦!大汉王师至此,只为涤荡妖氛,还尔等青天!”
那些平日如狼似虎的监工兵卒,此刻面无人色,抖如秋风中的落叶,往日凶悍荡然无存。
百姓们惊呆了,但看着第一个指认者仍在拼命扒饭,仿佛身边惨烈的死亡远不及手中一碗活命的饭食重要。求生的本能终于压过了恐惧。
“还……还有这个!”第二个百姓嘶吼着冲出来,一把扯开几乎成了布条的衣衫,露出根根肋骨上叠加的、新旧不一的狰狞鞭伤……
“他拿鞭子抽人取乐!我儿……我儿就是被他抽得滚下山崖摔死的啊!”他声音泣血,指向另一个面色苍白的监工。
张嶷目光扫去,那监工腿一软瘫倒在地。
“拿下!让他也尝尝铁链的滋味!”
他令指认的百姓去吃饭,那百姓扑到饭桶旁,几乎是用生命在吞咽。
怒火被彻底点燃!压抑太久的仇恨如火山喷发!
“还有他!他克扣口粮,拿霉粟给我们吃,逼得人吃土!”
“这个!他把我女儿拖进工棚后再没出来!”
“这个天杀的!他设赌局骗光我们的工钱,还不上就打断腿!”
第三个、第四个、第十个、第五十个……
控诉声、哭嚎声、咬牙切齿的诅咒声汇聚成滔天巨浪,几乎要将这罪恶的矿场彻底淹没。
每一个名字被喊出,都代表着一份血泪斑斑的罪状。
最终,共揪出一百零八人!无一不是叛将麾下,以折磨、盘剥、虐杀百姓为乐的豺狼虎豹!
他们靠着喝人血、啖人肉,个个吃得脑满肠肥,油光满面!
张嶷、关兴、张苞、李譔等人目光如刀,刮过这群蛀虫。
他们穿着厚实的棉衣,腰腹赘肉横生,与周围那些蹲在地上、用乌黑皲裂如树皮的手扒拉着粗糙饭食的骷髅般的百姓相比,简直是人间与炼狱最残酷的对照!
关兴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虎目赤红,他几乎能听见陌刀渴望饮血的嗡鸣。
张苞胸膛剧烈起伏,鼻息喷出白雾,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连李譔这等颇通文墨的大匠,也觉一股浩然怒气直冲华盖。
陛下的话语在他们心中轰鸣:“尔等此行,非为攻城略地,实为拯黎民于水火,行天罚于罪徒!”
矿场内尸首横陈,血染白雪,而仓库里却堆满了发霉的粮食、醇香的美酒、风干的肉食!
这三个血气方刚的将领,无数次想挥刀将这群人间渣滓剁成肉酱!
但最终,他们以极强的意志力压下沸腾的杀意。
陛下冰冷的谕旨再次响起:“一刀杀了?太便宜他们了!他们的罪,须得以血汗来洗刷,以苦役来偿还!”
张嶷目光扫过那些终于开始敢挺直一丝脊梁的百姓,声音穿透风雪:“休想以死解脱!你们的债,还没还完!”
尽管语言不通,但蜀军的行动就是最直白的宣言:吃饭是真的,杀戮恶徒是真的,枷锁套在恶人脖子上也是真的。
希望,如同黑暗中刺入的第一缕光,开始照亮那些麻木绝望的眼眸。
在识文断字者的帮助下,指认变得更为顺畅,这一百零八颗毒瘤被彻底清除。
然而,张嶷锐利的目光再次审视这群俘虏,眉头紧锁——为首者不过一副将。贼首高炀何在?难道插翅飞了?
关兴踏步而出,陌刀轰然插入冻土,刀柄剧颤!他声如霹雳,炸响在每一个俘虏耳边:“贼首高炀,藏在何处?!”
声浪过处,俘虏们集体一颤,纷纷缩颈低头,状如鹌鹑。
但在那低垂的头颅阴影下,有人嘴角扭曲露出怨毒冷笑,有人眼角疯狂跳动,更多人死咬腮帮,眼中闪烁着顽固而凶戾的光——他们仍在负隅顽抗,以沉默结成卑劣的同盟。
关兴年轻的面庞因暴怒而通红,额角青筋暴起。
几乎要再次怒吼出声时,丞相“制怒克刚,静心明察”的教诲如清泉灌顶,他硬生生将这口怒气压下,憋得一阵咳嗽。
这竟引得几个跪地的恶徒将领肩膀耸动,发出极力压抑扭曲的嗤笑声,眼中讥诮之意更浓——他们还在妄想援军,深信蜀国疲弱的流言!
“分开审!”张嶷冷笑,瞬间看穿这脆弱的攻守同盟,“撬开他们的嘴!”
他亲自提审那肥头大耳的副将。鞭子,沾盐水抽在他养尊处优的肥肉上,留下血痕累累。
耳光,扇得他齿摇血溅。副将死硬不语,但那不断瞟向东南方向慌乱眼神,那听到镣铐声响时的骤然惊悚,彻底出卖了他。
“呸!”张嶷一口唾沫啐在其脸上,“尔等猪狗不如的东西,也配称军人?”
隔离,分化,威逼,利诱。终于,一个罪行较轻、读过几卷书的小吏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为求宽大,第一个开口招供。
堤坝一旦决口,洪水便势不可挡。
为求自保,这群卑劣的恶徒瞬间撕碎了所有同盟,争先恐后地攀咬起来,唯恐落后于人,详尽地供出了主将高炀藏匿的庄园、私库、甚至姬妾隐秘之所!其详尽程度令人作呕,丑态毕露!
那副将目眦欲裂地瞪着这些顷刻反噬的心腹走狗,眼中喷出绝望的怒火。
张嶷反手一记更加沉重的耳光,将他彻底扇翻在污秽的雪泥之中,鲜血与碎牙齐飞。
“关兴、张苞!”张嶷声如寒冰,“点齐兵马,东南三十里山林,庄园一处!擒拿首恶高炀!”
他目光扫过两位小将,命令斩钉截铁:
“降者生,抗者死!若遇抵抗,格杀勿论!”
二将慨然应诺,眼中战意沸腾,各率五百精锐,如猛虎出闸,直扑山林而去。
雪越下越急,仿佛要急切地掩盖这世间的罪恶。
雪花裹挟着矿场的血腥,漫天飞舞。
但在那一片惨白之下,是无数终于能稍稍伸直佝偻的脊背,让碗中粮食微弱的热气,呵化睫毛上凝结多年寒霜的百姓。
张嶷屹立风中,望着这绝望深渊里挣扎出的一丝微光,胸膛中那团代表着正义与使命的烈火燃烧得如此炽烈,几乎要熔穿这覆盖天下的沉沉风雪。
他知道,这雷霆般的审判,仅仅是一个开始。
丞相布下的天罗地网,正一环扣一环,收紧在这片苦难的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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