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苍文此时却再也不能听信他的话，“若果真如此，洛洛肯定也是被你气走的，你最好希望洛洛没事，要不然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文琴有些狐疑的盯着苍文，“阿兄何时对洛洛的事，如此关切了？”
面对文琴的质疑，苍文硬生生咽下胸口的郁闷，“我当洛洛如自家妹子一般，她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前伯父还活着的时候我自然不用担心她，但是现在伯父不在了，她肯信任我，我自然不能辜负她的信任。”
文琴闻言，脸上一滞，说的仿佛阿父过世，他便对洛洛翻脸无情一般，可他自认为从来没有亏待过洛洛。
可是不知为何，他一想起这个，便觉得脑袋有些隐隐的疼痛，仿佛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这日朝堂上，清晨的曙光透过高大的殿门缝隙，斜斜地洒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形成一道道光柱。
空气中弥漫着沉香的淡雅气味，却也掩盖不住那份令人窒息的压抑。
文武百官身着朝服，按品级肃立，但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御阶之上的身影，年仅十四皇帝刘协，以及他身侧不远处，如同磐石般矗立、手握重兵的护国大将军文琴。
文琴面容冷峻，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殿下众人，带着无形的威压，他今日总觉得朝堂气氛有些不同寻常的凝滞。
而此时曹洪尖锐的声音响起，带着刻意维持的平稳：“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他的话音刚落，一位身形清瘦、面容儒雅的中年官员从文官队列中稳步出列，他身穿四品官员的绯色官袍，正是太史令，苍文。
他手持象牙笏板，深深一躬：“陛下，臣有本启奏！”
一瞬间，文琴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太了解自己这位兄长了。
苍文在这些年里，从不参与军政要务，更极少在朝堂上主动发言，尤其是在他明显主政的情况下。
今日此举，极其反常，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文琴心头。
成帝愣怔片刻，有些疑惑，按照他与苍文的约定，本该再过段时间，再与文琴发难，为何……
但不管这样，既然苍文已经提出来，成帝自然得接住他的话，而且他的声音依旧带上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期待：“太史令请讲。”
苍文抬起头，目光平和却异常坚定，他没有看文琴的方向，声音清晰地响彻大殿：“臣近日收到一份加急呈报，事关招摇镇、汜水镇以及闵湖镇数十万百姓民生，情节恶劣，令人发指，臣不敢不报！”
朝堂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尤其文琴一系的官员，神经骤然绷紧。
“招摇镇都尉大川。”苍文说出这个名字时，文琴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苍文继续道，“此人曾随护国大将军出生入死，立有战功，受朝廷恩典镇守一方，然其恃功自傲，不思皇恩，到任招摇镇后，所作所为，人神共愤！”
此言一出，朝堂上窃窃私语四起，不少官员偷眼望向文琴，只见他面色铁青，眼神冰冷如刀，死死盯着苍文的后背。
苍文恍若未觉，朗声宣读罪状，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下：
“其一，强占良田。大川以屯田、扩军营为由，强行圈占闵湖镇周围百姓沃土数千亩，分毫补偿未付，致使数千民户流离失所，衣食无着。
“其二，盘剥军属。对留守当地的军户遗孀，克扣、迟发甚至不发朝廷明令下拨的抚恤粮饷，还强征遗孀为役，逼她们在侵占的农田上劳作，稍有不从，轻则辱骂，重则鞭笞！
“其三，中饱私囊。朝廷拨付用于筑城、修路的银两，被他挪作私用，建造豪奢宅邸，豢养私兵，购置歌姬。地方赋税更是巧立名目，层层加码，尽入其私囊！
“其四，草菅人命。其部下因醉酒斗殴，误杀无辜乡民，大川竟强行压下，只以‘误伤’之罪草草将凶徒逐出军营了事，死者家属哭告无门。”
每一条罪状念出，朝堂上的嗡嗡声就更大一分，不少正直官员脸上已显出愤怒之色。
“陛下！”苍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沉痛。
“闵湖镇历朝历代都是我朝军事要冲，大川此举，贪腐、残民，丧尽天良！地方怨声载道，民众忍气吞声。
长此以往，民心尽失，当地必生大乱，更恐危及边境，此害不除，恐有损朝廷颜面，寒天下将士之心，亦伤……护国大将军识人、用人之明。”
最后一句，苍文的声音沉重而微妙。
他没有直接说“伤大将军威望”，而是说“伤识人、用人之明”。
将打击点精准地定位在大川本身以及文琴用人不当的责任上，而非直接质疑文琴谋反或专权，这给了成帝和部分中间派官员一个看似就事论事的切入点。
文琴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万没想到，自己这位向来不参与政争、甚至有些软弱的兄长，竟然会在如此公开的场合，将他曾经的得力手下、如今安插在地方要冲的心腹大川，剥皮拆骨般晾晒在阳光之下。
这绝非苍文一个人的举动！一股冰冷的怒意和警觉在他胸中翻滚。
成帝在此时适时地开口，声音努力保持着严肃和愤怒：“竟有此事？大川竟敢如此辜负朝廷信任，践踏百姓，败坏军纪，简直罪该万死。”
他看向群臣，“太史令所奏，诸位爱卿，有何见解？”
朝堂上陷入短暂的沉默，文琴一系的官员一时惊愕，难以立刻回应，而一些清流官员此时却早已按捺不住。
吏部侍郎林谦出列，语气凝重：“陛下，若太史令所奏属实，大川之罪，罄竹难书，强占民田，盘剥遗孀，等同掘朝廷之根基。
贪墨军资，欺君罔上，实乃国之蛀虫，此事必须彻查严办，以儆效尤，否则地方仿效，纲纪崩坏。”
刑部一位郎中也附议：“证据确凿与否，需派得力官员前往招摇镇、闵湖镇详查，然此事影响太过恶劣，无论结果如何，大川必须立刻解职押回，严加看管，以防其狗急跳墙，恐生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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