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吃完早饭就往村支书老杨家去。老杨正在院子里喂鸡，看到她来，赶紧放下手里的鸡食盆。
“秀啊，是不是想通了？”老杨脸上带着笑，眼睛都亮了。
林秀点头，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杨支书，我跟建军商量好了，我愿意当扫盲班的老师。”
老杨高兴得一拍大腿：“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答应！咱们这就商量开课的事儿。”
他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林秀对面，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我跟村小学的李校长打听好了，他同意把西边的空教室借给咱们用。晚上七点到九点开课，不耽误大家白天干活，你看行不？”
“行，这个时间正好。”林秀说，“大家吃完饭过来，也不赶。”
老杨又说：“教材的事儿，李校长说可以借几本旧的小学课本给咱们。你再准备点生字卡片，应该就够了。”
“我昨天跟建军做了些生字卡片，打算先教常用字，再教名字和算数。”林秀说，“这样大家学了就能用，也有干劲。”
老杨点头：“好！就按你说的来，实用最重要。”
林秀又问：“村里大概有多少人想参加啊？”
“我昨天跟几个村民提了下，大家都很积极。”老杨翻了翻小本子，“张嫂、老张、王婶，还有东边的老李，都报名了，估计能有二十多个人。我今天再在村里广播下，让想参加的人都报个名，也好统计人数，准备桌椅。”
“嗯，这样好，省得到时候桌椅不够。”林秀说。
从老杨家出来，林秀直接去了村小学。李校长正在办公室批改作业，看到林秀进来，赶紧站起来：“林老师，来啦？”
“李校长，您别叫我老师，我就是帮忙的。”林秀有点不好意思，搓了搓手。
“哎，你能来当扫盲班的老师，就是咱们村的老师，该叫。”李校长笑着摆手，“我已经把西边的教室收拾好了，你跟我去看看。”
西边的教室不大，里面摆着十几张旧桌子和椅子，黑板是水泥做的，擦得很干净。李校长指着墙角的柜子：“里面有几盒粉笔，你上课的时候用。我找了四本一年级的旧课本，你拿去用，要是不够，我再找找。”
他从抽屉里拿出课本，递给林秀。林秀接过，翻开看了看，里面的字迹虽然有点模糊，但还能看清。
“谢谢李校长，这些应该够了。”林秀说。
“不客气，咱们都是为了村里的教育，应该的。”李校长说，“有啥需要帮忙的，随时来找我。”
从村小学出来，林秀去了供销社。她想买点红纸，再做些生字卡片，红纸颜色亮，大家看得清楚。
“秀啊，买啥呢？”供销社的李姐笑着迎上来，手里还拿着个算盘。
“李姐，有红纸吗？我想做生字卡片，教大家认字。”林秀说。
“有！你等下，我给你拿。”李姐转身从货架上拿了一张红纸，递过来，“这张够不够？不够再给你拿。”
“够了，谢谢李姐。”林秀接过红纸，又问，“晚上扫盲班开课，你要是有空，也来听听呗？”
李姐眼睛一亮：“好啊！我早就想认点字了，每次记账都得找别人帮忙，太不方便了。”
回到家，陈建军已经下班了，正在院子里劈柴。看到林秀回来，他放下斧头：“咋样？跟杨支书和李校长说好了？”
“说好了，后天晚上开课，在村小学的空教室。”林秀把红纸递给他，“我买了点红纸，你帮我再裁点卡片呗？昨天做的有点少。”
“行，我这就裁。”陈建军接过红纸，找了把剪刀，坐在屋檐下裁起来。
林秀在屋里写生字卡片，陈磊和陈梅在旁边看着。陈磊拿起一张裁好的卡片：“妈妈，我帮你写字吧？我会写‘一、二、三’。”
林秀笑着点头：“好啊，你帮妈妈写在卡片背面，写完妈妈教你认新的字。”
陈梅也凑过来，伸手要笔：“妈妈，我也要写！我要写‘梅梅’！”
林秀拿了支铅笔给她，又找了张废纸：“你在这张纸上写，别把卡片弄脏了。”
正忙着，院门外传来敲门声。林秀开门一看，是张嫂，手里还拿着个布包。
“秀啊，我听说你要当扫盲班的老师，特意来问问，后天晚上几点开课啊？”张嫂笑着走进来，眼睛落在桌上的生字卡片上。
“七点到九点，在村小学的空教室。”林秀说，“你要是来，带上笔和本子就行，没有的话，我这儿有多余的。”
张嫂高兴得拍手：“好！我一定来！上次去镇上买布，人家给我拿错了布票，我都没看出来，回来才发现多花了两块钱，心疼死我了。”
“没事，到时候我教你认布票上的字，以后就不会弄错了。”林秀说。
张嫂点头：“哎！谢谢你啊秀！我这就回去跟我家那口子说，让他也来学。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每次领工资都得让别人帮忙签字。”
张嫂走后没一会儿，王婶也来了，手里拎着一篮子鸡蛋。
“秀啊，谢谢你昨天帮忙送小宝去医院。”王婶把鸡蛋递过来，“这鸡蛋你拿着，给孩子补补。”
林秀连忙推辞：“王婶，你别这么客气，都是邻居，互相帮忙是应该的。鸡蛋你留着给小宝吃，他刚生病，需要补营养。”
王婶硬把鸡蛋塞到她手里：“你就拿着吧！要不我心里过意不去。”她顿了顿，又说，“后天晚上扫盲班开课，我也来。小宝让我妈看着，不耽误。”
林秀只好收下鸡蛋：“那谢谢王婶了，后天你早点来，我教你认‘小宝’两个字。”
晚上，林秀把生字卡片都做好了，一共六十多张，除了常用字，还有几个简单的词语，比如“吃饭”“睡觉”“干活”。陈建军帮她把卡片串起来，挂在屋里的绳子上，像一串彩色的小旗子。
“明天我去工厂跟领导请假，后天晚上早点回来，送你去上课。”陈建军说，帮她把卡片整理好。
林秀点头：“嗯，有你在，我就不紧张了。”
“别紧张，你准备得这么充分，肯定能教好。”陈建军握住她的手，语气很温柔，“就算有啥不懂的，还有我呢。”
后天一早，林秀又把要教的内容过了一遍。她想着，教“手”字的时候，让大家伸出自己的手，对照着字的形状，这样更容易记；教“口”字的时候，让大家张开口，看看像不像“口”字的形状。这样直观，大家学得也快。
傍晚，陈建军做好了晚饭。一家人吃完后，陈建军抱着陈梅，林秀牵着陈磊，一起往村小学走。路上遇到很多去扫盲班的村民，大家都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
“秀啊，你来了！”张嫂老远就挥着手，身边还跟着她男人。
“张嫂，你们也来了。”林秀笑着回应。
“可不是嘛，早就盼着开课了。”张嫂的男人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想学着写自己的名字。”
到了教室，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老杨正在帮着摆桌椅，看到林秀来，赶紧迎上来：“秀啊，你来了！大家都等着呢。”
林秀点点头，走到讲台前，把生字卡片放在讲桌上。陈建军把陈磊和陈梅带到最后一排的椅子上坐下：“你们在这儿乖乖的，别打扰妈妈上课。”两个孩子懂事地点点头。
七点整，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大概有三十多个，比老杨预计的还多。老杨站起来，拍了拍手：“大家安静下！今天咱们村的扫盲班正式开课了！这位是林秀老师，高中毕业，有文化，以后就由她来教大家认字、算数。咱们鼓掌欢迎林秀老师！”
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大家都笑着看向林秀，眼神里满是期待。
林秀深吸一口气，走上讲台。她看着下面一张张认真的脸，心里的紧张一下子就没了。
“大家好，我是林秀。”她笑了笑，声音很温和，“其实我也不算什么老师，就是跟大家一起学习。咱们互相帮忙，有不懂的地方，大家随时问我。”
她拿起第一张生字卡片，举起来：“今天咱们先学几个简单的字。大家看这张卡片，上面写着‘人’字，念‘rén’，就是咱们每个人的‘人’。大家看这个字的形状，就像两个人站在一起，是不是？”
大家都凑过来看，张嫂小声说：“还真像！两个胳膊搭着肩呢。”
林秀笑着点头：“张嫂说得对。大家跟着我读，‘人’，rén。”
“人，rén。”教室里响起了整齐的读书声，虽然有些生硬，但每个字都读得很认真。
林秀又教了“手”“足”“口”“耳”“目”这几个字，每个字都先教拼音，再讲形状和意思，然后让大家跟着读。
教完这几个字，林秀让大家拿出笔和本子，试着写一写。王婶举手，声音有点小：“林老师，我……我不会握笔咋办？”
林秀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手把手教她：“王婶，你看，这样握笔，拇指和食指捏住笔杆，中指在下面托着，手指要放松，别太用力。”
王婶跟着学，试了几次，终于掌握了握笔的姿势。她高兴得眼睛都亮了：“谢谢林老师！我终于会握笔了！”
老张也举手，有点不好意思：“林老师，我想写自己的名字，我叫张建国，咋写啊？”
林秀笑着说：“张叔，别急。等咱们学完常用字，下次上课就教大家写自己的名字。今天先把这几个字练好，好不好？”
“好！好！”老张连忙点头，拿起笔认真地写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都低着头写字，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林秀在教室里来回走动，谁有不懂的就过去教。看到有人写得好，她还会夸一句：“张嫂，你写的‘手’字真好看，比我第一次写得还好。”
张嫂听了，脸都红了，写得更认真了。
陈磊在最后一排，也拿着笔在本子上写“人”“手”这几个字。陈梅在旁边看着，偶尔也拿起笔在纸上画几笔，画得歪歪扭扭，却很开心。
九点的时候，下课时间到了。林秀拿起最后一张卡片：“今天咱们就学到这儿。大家回去后多练习写今天学的字，下次上课咱们教数字和简单的加减法，方便大家算账。”
大家都舍不得走，围着林秀问东问西。
“林老师，下次上课教‘钱’字不？我想认认钱上的字。”
“林老师，我家孩子的课本上有好多字，你能教我认不？”
“林老师，你辛苦了，明天我给你带点自家种的苹果。”
老杨走过来，笑着说：“大家别围着林老师了，让她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课呢，有啥问题下次再问。”
大家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跟林秀说再见。
“林老师，明天见！”
“林老师，你教得真好！”
陈建军走过来，帮林秀收拾生字卡片：“累不累？”
林秀摇摇头，眼里带着笑：“不累，看到大家学得这么认真，我心里特别高兴。”
陈磊跑过来，举着本子：“妈妈，你看我写的‘足’字，好不好看？”
林秀接过本子，上面的“足”字虽然有点歪，但笔画都对了。她笑着抱起陈磊：“好看！咱们家磊磊真厉害，比妈妈第一次写得还好。”
一家人走出村小学，晚上的风有点凉。陈建军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林秀身上：“别着凉了。”
林秀靠在他身边，心里暖暖的：“有你在，我不冷。”
陈梅在陈建军怀里睡着了，小嘴里还小声念叨着：“妈妈，认字……梅梅也要认……”
回到家，陈建军把陈梅放在炕上，林秀帮陈磊洗漱。陈磊揉着眼睛：“妈妈，明天我还想跟你去扫盲班，我也想学习。”
林秀点头：“好，明天带你去，你跟大家一起学。”
洗漱完，孩子们都睡着了。林秀和陈建军坐在炕边，看着窗外的星星。
“今天第一天上课就这么成功，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陈建军说，握着林秀的手。
林秀点头：“嗯，我会好好教大家，让大家都能认识字，不再因为不识字吃亏。”
窗外的星星很亮，屋里很安静。林秀知道，从今天开始，她的生活又多了一份责任。但这份责任，让她觉得很充实，很有意义。她期待着明天的课，期待着看到大家越来越认真的眼神，期待着村里的每个人都能拿起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写下属于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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