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却说那突厥铁骑，挟排山倒海之势，眼看便要撞上洞开的唐军营门。冲在最前的执失思力，脸上狞笑已现，弯刀高举，只待劈下便是杀戮的开始。后方坡上的颉利可汗，亦觉胜券在握，仿佛已见唐营在铁蹄下化为齑粉。
然则，门内并非引颈就戮的羔羊，亦非严阵以待的枪阵，而是一片幽深死寂，唯有隐隐金属寒光闪烁，透出无边杀机。这异样的寂静，竟比震天杀声更令人心悸！
就在突厥前锋距营门不足八十步，箭矢已堪堪搭上弓弦的刹那——
“咚！咚！咚！”
三声沉重至极、撼人心魄的战鼓，自唐营中军陡然炸响！鼓声未落，便听得营门之内传来尉迟敬德那如同霹雳般的怒吼：“点火！放——！”
霎时间，异变陡生！
只见那幽暗的营门通道内，猛地亮起无数跳跃的火光，随即传来一片密集如爆豆、又似惊雷连绵的“噼里啪啦”巨响！这声音尖锐刺耳，迥异于战鼓号角，充满了令人不安的躁动与狂暴。
紧接着，在突厥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成千上万头黑影，身上冒着烟火，尾部拖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如同从地狱深渊中挣脱的疯魔，嘶吼着、哀嚎着，以决绝疯狂的姿态，从洞开的营门中狂涌而出！
正是霍焌暗中筹措已久的数千头牛羊！此刻，这些牲畜的尾巴早已浸透火油，并被绑上了特制的串串鞭炮。火一点燃，尾部的灼痛与耳边炸响的恐怖声音，瞬间摧毁了它们温顺的本性，只剩下最原始、最疯狂的逃命本能。它们低着头，赤红着眼，不顾一切地向前猛冲，形成了一道汹涌澎湃、火焰与硝烟交织的死亡洪流！
“这……这是何物？！”执失思力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惊愕与茫然。他征战半生，见过精骑突阵，见过步兵结寨，何曾见过驱使发疯的牲畜作为先锋的阵仗？
然而，不等他多想，那疯狂的“火畜阵”已如决堤狂涛，轰然撞入了突厥前锋骑阵之中！
“嘭！”“哞！”“咩——！”
沉闷的撞击声、牛羊凄厉的嘶鸣、骨骼碎裂的脆响，瞬间交织在一起。高速冲锋的牛羊，其冲击力何其恐怖！突厥战马虽雄健，却也经不住这毫无章法、数量庞大的疯狂撞击。前排骑士连人带马被撞得筋断骨折，惨叫着滚落在地，旋即被后续涌来的疯狂蹄浪践踏成泥！
更可怕的是那连绵不绝的鞭炮声与摇曳的火焰！
突厥战马亦是生灵，何曾受过这等惊吓？刺耳的炸响在耳边轰鸣，灼热的火焰在眼前跳动，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硝烟的气味，再加上前方同伴被撞得人仰马翻的惨状……极致的恐惧瞬间击垮了它们的神经！
“唏律律——！”
战马惊嘶，彻底失控！它们再也不理会背上主人的呵斥与控缰，有的狂躁人立，将骑士甩落；有的四处乱窜，互相冲撞；更多的，则是遵循本能，掉头向着来路——那看似安全的己方大阵亡命奔逃！
“拦住！给我拦住！”执失思力声嘶力竭地大吼，试图稳住阵脚。但此刻，命令已如泥牛入海。受惊的战马裹挟着骑士，与疯狂冲来的火牛火羊混杂在一起，将原本严整的冲锋阵型搅得天翻地覆。掉头的马匹撞翻了继续向前的同伴，乱窜的牲畜绊倒了试图重整的士卒。一时间，突厥前锋阵营人喊马嘶，乱成一锅沸粥，自相践踏而死者，竟远超被牛羊直接撞击而亡者！
这股混乱的浪潮，如同瘟疫般，迅速向后蔓延。
后方正蓄势待发的突厥主力骑兵，眼睁睁看着前锋在烟火与巨响中崩溃，看着无数发疯的牲畜和受惊的战马倒卷回来，不由得也陷入了恐慌。人的惊呼、马的悲鸣、牛羊的嚎叫、鞭炮的炸响……各种声音混杂，直冲云霄，整个泾水北岸仿佛化作了混乱的炼狱。
“长生天！唐军……唐军会妖法！”有突厥士卒面色惨白，失声惊呼。这超乎理解的战术，在他们眼中，与巫术无异。
高坡之上，颉利可汗脸上的得意与狂傲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惊与愤怒。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麾下天下无敌的铁骑，尚未与唐军真正接刃，竟被一群牲畜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那金色的狼头大纛，在混乱的烟尘中，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顶住！不许退！后退者斩！”颉利挥刀怒吼，额角青筋暴起。但此刻，军令在铺天盖地的恐慌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崩溃，如同雪崩，一旦开始，便难以遏制。
就在这突厥全军陷入空前混乱之际，那一直悬停于突厥后阵上方的五具热气球，终于开始了它们真正的表演。藤篮之中，霍焌冷静地俯瞰着下方如同无头苍蝇般的突厥大军，尤其是那显眼的金狼大纛区域。他深吸一口气，挥动了手中的令旗。
“目标，敌军中军帅旗及密集区域！”霍焌的声音冰冷而清晰，“震天雷，预备——投！”
篮中训练有素的唐军锐士，两人一组，奋力将那些黑黝黝的“震天雷”点燃引线，看准方向，奋力向下投掷！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数十枚震天雷带着死亡的呼啸，自高空坠落，精准地砸向了颉利可汗所在的中军核心区域，以及那些试图集结、抵抗混乱的突厥后续部队！
“轰隆！！！”
“轰！轰！轰！”
比鞭炮更加恐怖、真正如同九天雷霆般的巨响，在突厥军阵的头顶和身边轰然炸裂！火光冲天，黑烟弥漫，破碎的铁片、陶片如同夺命的飞蝗四射迸溅！每一次爆炸，都意味着一个方圆数丈内的生命被无情收割，残肢断臂混合着泥土飞上天空。
巨大的声浪和恐怖的杀伤效果，成为了压垮突厥军心士气的最后一根稻草！
“天雷！唐军能引动天雷！”
“快跑啊！长生天发怒了！”
彻底的、无可挽回的崩溃，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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