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把棚子前的空地晒得暖洋洋的，苏清月正坐在小板凳上，给刚出苗的白菜浇定根水，就听见村口传来邮递员的吆喝声：“苏清月——有你的信！”
她手里的水瓢顿了顿，心里纳闷——她在这儿没什么亲戚，谁会给她写信？擦了擦手上的水，快步往村口跑，远远就看见邮递员手里拿着张折叠的纸条，正踮着脚往这边看。
“同志，这是我的。”苏清月跑过去，接过纸条，指尖碰到纸边，还带着点油墨的温度。邮递员笑着说了句“记得回信”，就骑着自行车往村西头去了。
苏清月捏着纸条，快步走回棚子，坐在门槛上小心翼翼地展开——纸上的字迹工整，是周明的笔体，她一眼就认了出来：“清月同志，上次你送来的分层竹篮在供销社卖得极好，顾客都夸实用，我们还需要二十个，麻烦你尽快编好，月底前送到公社供销社，工钱照旧，每个五毛，共计十元。周明。”
“十元！”苏清月看着最后那两个字，眼睛一下亮了，手里的纸条都攥紧了些。上次编了五个竹篮，赚了两块五，她舍不得花，都攒在布包里，这次二十个，能赚十块，够买好几十斤玉米面，冬天的口粮都有着落了！
她开心得差点跳起来，抱着纸条往菜地里跑，蹲在白菜苗前，小声跟它们“分享”：“你们听见没？我又能编竹篮赚钱了，以后咱们都不用愁吃的啦！”
可开心劲儿没过多久，苏清月就蔫了。她走到棚子角落，掀开盖在竹子上的破麻袋——里面只剩下三根半干的竹子，还是上次编竹篮剩下的，别说编二十个，编五个都不够。
编分层竹篮费料，每个至少要半根中等粗细的竹子，二十个就得十根。后山倒是有片竹林，可那里的竹子长得密，棵棵都粗实，她一个人力气小，柴刀都抡不动，更别说砍下来扛回来了。
苏清月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攥着根旧竹条，一下下戳着地，眉头皱得紧紧的。月底就剩十几天了，要是凑不够竹子，不仅赚不到钱，还得失信于周明，以后再想靠编竹篮赚钱就难了。
“怎么愁眉苦脸的？”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清月回头，看见顾晏廷扛着锄头从菜地那边走过来，身上还沾着点泥土，应该是刚从自家地里回来。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竹条上，又看了看她皱着的眉，脚步停在了棚子门口。
苏清月赶紧把纸条叠好揣进兜里，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事想不明白。”
顾晏廷走进来，把锄头靠在棚子柱子上，坐在她旁边的木墩上，语气温和：“跟我还客气？是不是遇到难处了？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他的眼神坦诚，带着点关心，苏清月心里的犹豫一下就散了——这些日子，顾晏廷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帮她应对村民的议论，替她解围，她早就把他当成了可以信赖的人。
她从兜里掏出纸条，递给他：“是周明的信，他说供销社还需要二十个分层竹篮，月底要，能赚十块钱。可是……”她指了指角落的竹子，声音低了些，“我之前剩下的竹子不够，后山的竹子太粗，我砍不动，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晏廷接过纸条，认真看了一遍，抬头时眼里带着点笑意：“这是好事啊，十块钱可不是小数目。缺竹子怕什么？明天我休息，正好没事，帮你去后山砍。”
“真的？”苏清月眼睛一下亮了，刚才的愁云全散了，“可是后山的竹子很密，砍起来费劲，还得扛回来，太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顾晏廷把纸条还给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我力气大，砍几根竹子不算啥。你早点歇着，明天一早我来叫你，咱们一起去。”
苏清月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暖烘烘的，连忙点头：“好！谢谢你，哥！”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苏清月就被院子外的脚步声吵醒了。穿好衣服出门，看见顾晏廷已经扛着柴刀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两个布包，里面装着水壶和窝头——怕砍竹子耽误时间，特意带了早饭。
“醒了？”顾晏廷看见她，笑着挥了挥手，“咱们现在走，后山凉快，砍完正好能赶在日头大之前扛回来。”
苏清月赶紧拎起墙角的竹筐，跟在他身后往后山走。山路有点陡，顾晏廷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扶她一把，遇到有碎石的地方，还会停下来帮她把路踩平。
到了竹林，顾晏廷放下东西，拿起柴刀试了试刀锋，转头问她：“编竹篮要哪种竹子？粗点的还是细点的？”
“中等粗细的最好，太粗的劈不开，太细的不结实。”苏清月指着旁边一棵碗口粗的竹子，“就像这种，高度够，竹节也匀。”
顾晏廷点点头，走到那棵竹子旁，双脚分开站稳，双手握住柴刀，猛地往下砍——“咔嚓”一声，竹子晃了晃，他又补了两刀，竹子“咚”地一声倒在地上，震得地上的落叶都飞了起来。
“你在旁边等着，别靠太近，小心竹屑溅到眼睛。”顾晏廷一边说，一边把砍倒的竹子枝桠砍掉，只留下主干，然后扛在肩上，往竹林外走。
苏清月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他扛着比自己还高的竹子，脚步却很稳，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浸湿了衣领，却没喊一句累。她赶紧拿出水壶，等他回来时递过去：“哥，喝口水歇会儿吧。”
顾晏廷接过水壶，仰头喝了两口，水珠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他用袖子擦了擦，笑着说：“没事，再砍九根就够了，趁凉快赶紧弄完。”
就这样，顾晏廷砍，苏清月帮忙清理枝桠，两人配合着，不到两个时辰，就砍够了十根竹子，整整齐齐地堆在竹林外。顾晏廷扛着竹子往回走，苏清月拎着布包跟在后面，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心里满是感激。
回到棚子前，顾晏廷把竹子堆在空地上，拿起柴刀开始劈竹条——编竹篮需要把竹子劈成均匀的细条，还得削去竹皮，这活儿需要力气，更需要巧劲。
苏清月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拿起一根细竹枝，帮他挑掉竹条上的毛刺。阳光透过树枝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只有柴刀劈竹的“咚咚”声，还有偶尔的几句对话，显得格外安静。
“小心点，别劈到手。”苏清月看着顾晏廷手里的柴刀，忍不住提醒。
“放心，我小时候常帮我爹劈竹……”顾晏廷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嘶”了一声，手里的柴刀停住了。
苏清月赶紧凑过去：“怎么了？是不是扎到手了？”
顾晏廷摊开左手，指尖上扎了根细细的竹刺，已经渗出血珠了。他想伸手去拔，苏清月赶紧拦住他：“别用手拔，会感染的！我这里有赵大娘给的草药，还有针线，我帮你挑出来。”
她快步跑进棚子，拿出个小布包，里面装着消毒用的白酒、干净的布条，还有一根磨尖的细针。拉着顾晏廷坐在小板凳上，让他把手放在膝盖上，自己则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拿起他的手。
她的指尖轻轻捏着他的手指，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先倒了点白酒在指尖上消毒，然后拿起细针，对着竹刺的方向，慢慢挑——阳光照在她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眉头微微皱着，眼神专注得很。
顾晏廷坐在那里，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暖意。她的手指很软，碰在他的手上，像羽毛轻轻拂过，痒痒的，又暖暖的。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混合着草药的清香，比院里的桂花还好闻。
“好了，拔出来了。”苏清月把挑出来的竹刺放在地上，又用白酒擦了擦伤口，然后拿出布条，小心翼翼地缠在他的指尖，打了个漂亮的结，“这几天别碰水，不然会发炎。”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顾晏廷的目光——他的眼神里带着点她看不懂的温柔，像秋日的阳光，暖得人心里发慌。苏清月的脸一下红了，赶紧低下头，把布包收起来，声音有点结巴：“我……我去看看竹子还够不够。”
顾晏廷也回过神，指尖还留着她触碰的温度，他清了清嗓子，拿起柴刀，假装继续劈竹条，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已经微微上扬了。
棚子前又恢复了安静，只有柴刀劈竹的声音，还有偶尔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阳光依旧温暖，只是两人心里的感觉，都悄悄不一样了——像藏在竹条里的甜，轻轻一碰，就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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