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后山裹着层薄霜，竹枝上挂着的冰碴子在阳光下闪着光，踩在落叶上“咯吱”响。清月背着竹筐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二柱扛着斧头，三妹提着镰刀，两人跟在后面，脸上满是干劲。
昨天晚上，晏廷又来棚子，说已经跟单位请好年假，就等年后陪她砍竹。清月却摇了摇头，把他往门外推：“晏廷哥，不用了，我找二柱和三妹帮忙就行，你们年轻人一起干活，也热闹。”
她没说出口的是，白天村民的闲话像根刺扎在心里——她怕再让晏廷帮忙，又被人说“把男人当驴使”，更怕李桂英因此跟晏廷吵架，让他夹在中间为难。晏廷劝了半天，见她态度坚决，只能点头，却偷偷塞给她一副厚手套：“后山冷，别冻着了。”
今早天刚亮，清月就去了二柱家。二柱刚吃完早饭，正坐在门槛上磨斧头，听清月说“年后要编五十个竹篮，缺竹子，想请你和三妹帮忙砍竹，我给你们算工钱，一天一块五”，他赶紧放下斧头，摆手说：“嫂子，工钱就算了！你之前还教我娘编竹篮卖钱，我们帮你干点活是应该的！再说，我还想跟你学编竹篮呢，以后我也能编了去镇上卖！”
正好三妹也在二柱家，听见这话，跑出来拉着清月的手：“清月姐，我也去！我力气大，能帮你整理竹枝，还能帮你剥竹篾！”
清月看着两人热情的样子，心里暖乎乎的，眼眶有点红：“那……谢谢你们了，等竹篮卖了钱，我请你们吃饺子。”
“好啊！”二柱和三妹异口同声地答应，收拾好工具就跟着清月往后山走。
到了后山的竹林，二柱拿起斧头，选了棵粗实的竹子，“嘿”地一声使劲砍下去，斧头嵌进竹身，他再一用力，竹子“咔嚓”一声倒下来，震得地上的霜都落了。三妹赶紧跑过去，用镰刀把竹枝上的小杈子砍掉，还不忘跟清月说：“清月姐，你看我砍得干净不？”
清月蹲在地上，把二柱砍好的竹子扛到石头旁，用劈刀顺着竹纹劈开。她戴着手套，动作却依旧灵活，没一会儿就把一根竹子劈成了好几根竹条。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来，落在三人身上，暖融融的，偶尔传来二柱砍竹的“咚咚”声、三妹的笑声，还有清月教三妹分辨竹纹的声音，热闹得很。
“清月姐，你编的竹篮上的花纹，是怎么编出来的啊？”三妹一边整理竹枝，一边好奇地问，“上次我见你编的那个缠枝纹，可好看了！”
“不难，等咱们砍完竹，我教你。”清月笑着说，手里的劈刀没停，“编花纹要选细点的竹篾，编的时候要注意松紧，太紧了容易断，太松了不好看……”
二柱也凑过来听，时不时点头：“原来这么讲究啊，我还以为随便编编就行呢。”
三人正说得热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呵：“哼，真是热闹啊，帮着外人干活，倒比帮自家干活还积极！”
清月心里一紧，回头一看，只见李桂英提着个菜篮子，站在不远处的土坡上，脸色沉得像锅底。她篮子里没几棵野菜，显然是特意找来的。
二柱放下斧头，直起腰，皱着眉说：“桂英婶子，清月嫂子不是外人，她人好，还教我们编竹篮赚钱，我们帮她砍竹，是应该的。”
“应该的？”李桂英提着篮子走过来，叉着腰，眼睛瞪着二柱和三妹，“你们俩是不是傻？她给你们什么好处了，让你们这么帮她？她编竹篮赚三十块，给你们一分钱了吗？你们倒好，免费给她干活，还把她当好人！”
三妹不服气，往前站了一步，小声却坚定地说：“清月姐说了要给我们工钱，是我们不要的！我娘说了，要跟好人学，清月姐是好人，我们乐意帮她！”
“你娘？你娘知道你帮着外人欺负我这个老婆子吗？”李桂英的声音提高了些，指着三妹，“我看你们就是被她骗了！她就是想让你们帮她干活，自己坐享其成！”
清月放下手里的劈刀，走过去挡在二柱和三妹身前，看着李桂英，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娘，二柱和三妹是自愿帮我的，我没骗他们。等竹篮卖了钱，我会给他们工钱，不会让他们白干。”
“你少跟我叫娘！我可没你这样的媳妇！”李桂英瞪着清月，又转向二柱，“二柱，我跟你娘是老邻居，我劝你一句，别跟苏清月走太近，她心思多，早晚把你带坏！”
二柱却摇了摇头，拿起斧头，又走到一棵竹子旁：“桂英婶子，我觉得清月嫂子是好人，她没坏心思。您要是不喜欢，我们不碍您的眼，我们换个地方砍竹。”
说着，他给清月和三妹使了个眼色，三人收拾好东西，往竹林深处走。李桂英看着他们的背影，气得胸口起伏，手里的菜篮子“啪”地掉在地上，野菜撒了一地，她却没心思捡，转身往村里走——她得去找二柱娘说道说道，让她管管自己的儿子！
二柱家的堂屋里，二柱娘正坐在纺车前纺线，听见院门口传来李桂英的脚步声，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出来迎接：“桂英妹子，怎么来了？快进屋坐。”
“坐什么坐！我来是跟你说正事！”李桂英没进屋，站在院门口，声音又急又响，“你家二柱天天跟苏清月混在一起，今天还跟她去后山砍竹！那苏清月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心机深着呢，就会利用别人！你不管管你儿子，早晚让他被苏清月骗了！”
二柱娘面露难色，搓着手说：“桂英妹子，我知道你跟清月有点误会，可二柱这孩子，从小就实诚，他要是觉得清月是好人，我也劝不动啊。再说，清月那姑娘也没做错什么，编竹篮赚钱，还教我们编竹篮，是个勤快孩子……”
“你还帮着她说话？”李桂英打断她，眼睛瞪得通红，“你忘了她占你家隔壁的院子了？忘了她让晏廷跟我吵架了？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
“我不是那个意思……”二柱娘叹了口气，“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吧，咱们老一辈的，别掺和太多，免得伤了邻里和气。”
李桂英见二柱娘不肯站在自己这边，心里更气，却也没辙——总不能硬逼着二柱娘管儿子。她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走到院门口时，还不忘丢下一句：“你不管是吧？以后你家二柱要是被苏清月骗了，可别来找我哭！”
二柱娘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捡起地上的纺车，回屋去了。
李桂英气冲冲地回到家，招娣正坐在厨房门口择菜，见她脸色不好，赶紧站起来：“娘，您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还能有谁？就是苏清月！”李桂英把手里的篮子往地上一摔，坐在门槛上，喘着粗气，“还有二柱和三妹，跟她混在一起，帮她干活，我骂了他们几句，他们还不服气！以后，别让二柱和三妹进咱们家的门，省得被他们带坏！”
招娣手里的菜掉在地上，小声说：“娘，二柱哥和三妹人挺好的，上次我去镇上，三妹还帮我拎东西呢……”
“好什么好！跟苏清月走近的，没一个好东西！”李桂英瞪了她一眼，“你要是再帮着他们说话，以后也别跟他们来往了！”
招娣不敢再说话，捡起地上的菜，蹲在地上继续择，心里却有点不情愿——她见过清月帮村里的老人挑水，见过清月教她编竹篮，她觉得清月不是娘说的那种人，二柱和三妹帮清月，也只是因为清月人好。
后山的竹林里，二柱又砍倒了一棵竹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对清月说：“嫂子，您别往心里去，桂英婶子就是一时想不通，等她看到您编的竹篮卖了钱，说不定就不生气了。”
清月点点头，拿起一根竹条，放在手里摸了摸——竹条光滑，没有毛刺，她笑着说：“没事，有你们帮忙，我已经很开心了。咱们再加把劲，多砍点竹子，年后就能早点编竹篮了。”
三妹也跟着点头，举起手里的镰刀：“对！咱们加油！等编完竹篮，清月姐教我编花纹，我也要编个竹篮，给我娘当生日礼物！”
阳光穿过竹叶，落在三人身上，暖得像春天。清月看着二柱卖力砍竹的样子，看着三妹开心的笑脸，心里的委屈渐渐散了——就算有人不理解她，就算有人说闲话，可还有人愿意帮她、相信她，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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