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森林的最高处，星语高塔的议事厅内，空气凝固。
数十位精灵长老与贵族围成一圈，他们的姿态优雅，面容俊美，但此刻，每一张脸上都失去了往日的平静。
大厅中央，一块巨大的魔力水晶正悬浮着，一遍又一遍地，无声地回放着风哭峡谷的影像。
画面定格。
那个名叫肖恩的人类青年，抬起手。
那道足以撕裂大地的暗紫色混沌光束，以一个违背所有魔法原理的角度，硬生生拐了个弯，轰向了远方。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魔力波动，没有半点能量外泄。
就是那么简单，那么粗暴，那么不讲道理。
“第七十三次回放。”
一个负责操控水晶的精灵法师声音干涩地汇报。
“通过与‘千里眼’法术的原初镜像进行比对，确认影像真实，不存在任何形式的幻术或篡改痕迹。”
死寂。
良久，一位须发皆白的精灵长老，瑟兰迪尔，缓缓闭上了他那双阅尽千年风霜的眼睛。
“秩序的弦…断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刻的疲惫与忧虑。
在场的精灵，无不心头一沉。
而王座之下，菲尼克斯·逐星者王子，只是静静地站着。
他那张如同神明手笔雕刻出的完美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盯着水晶里那个黑发青年，盯着他那双昙花一现的纯金色眼瞳，仿佛要将那个画面，烙进自己的灵魂深处，用逻辑的刻刀一寸寸地解剖。
“这不可能…”
菲尼克斯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篡改法则…这是神才拥有的权能。一个人类…怎么可能…”
他的理性，他引以为傲的、如同精密仪器的逻辑系统，在这一幕面前，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王子殿下。”
另一位长老站了出来，他的神情凝重。
“现在的问题，已经超出了那个人的力量范畴。人类王国册封的勇者莱因哈特，是深渊的爪牙。这才是动摇大陆根基的丑闻！”
“没错！”另一位贵族接话，语气激动，“这意味着，人类国王里昂七世，要么愚蠢到了极点，要么…他本身就和深渊有染！教廷的‘神启’，更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龙族抓住了数千人类精锐，还掌握了如此确凿的证据。奥伯隆那个老家伙，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人类王国的威信，将一落千丈！”
“还有兽人！格罗姆那个莽夫，竟然带着部落精锐冲破了人类的封锁线去支援！而且…他还向那个肖恩下跪！”
“一个能让龙族公主倾心，让兽人酋长臣服，还能…徒手拨开神孽一击的人类…”
议事厅里炸开了锅。
所有精灵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一直以来，大陆的格局是人类、龙族、精灵三足鼎立，其他种族依附。
可现在，这个平衡被一个叫肖恩的赘婿，搅得天翻地覆。
“我们必须保持距离！”
长老瑟兰迪尔猛地睁开眼，声音严厉。
“那个肖恩，是一个无法计算的变数！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世界秩序的最大挑衅！我们不清楚他的来历，不明白他的目的，更无法理解他的力量！他就是混乱的源头！”
瑟兰迪尔环视众人。
“龙族贪婪，兽人野蛮，人类愚蠢。让他们去争斗，去内耗。精灵王国要做的，是封锁国境，静观其变，保存我们纯净的力量，直到混乱平息。”
这番话，得到了不少保守派长老的赞同。
与混乱为伍，只会玷污精灵的荣耀。
“你的分析，存在基础性逻辑谬误，长老。”
一个冰冷平直的声音，切断了所有议论。
菲尼克斯缓缓转过身，他那双碧色的瞳孔里，没有困惑，也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理性光芒。
“当一个系统中出现了一个无法解释的变量时，正确的做法不是忽略它，而是将它作为最优先的研究对象，解析它，定义它，最终将它纳入系统，或者…清除它。”
他走向大厅中央的水晶。
“被动观察，只会让我们失去所有主动权。”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肖恩的影像上。
“人类王国的腐朽，是已知项。”
“深渊的入侵，是常量威胁。”
“龙族的报复，是可预测事件。”
“但这个人…”菲尼克斯的声音顿了顿，“…他，是唯一的未知数。”
瑟兰迪尔皱起眉头。
“那你意欲何为，王子殿下？派出使者，去那个野蛮的龙巢，祈求他们分享情报吗？这有损我族的尊严！”
“使者？”
菲尼克斯的嘴角，勾起一个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那是一种找到了问题核心的、冰冷的愉悦。
“不。一个低阶的观察员，无法完成如此复杂的解析任务。”
他收回手，理了理自己一尘不染的袖口。
“我曾试图用逻辑，去‘修正’伊格瑞丝公主的错误认知。事实证明，我的论证过程毫无瑕疵，但结果却完全失败。”
菲尼克斯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精灵，他的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
“现在我明白了。我的错误，不在于逻辑本身，而在于我缺少了一个最关键的初始数据。”
“那就是关于‘肖恩’的一切。”
瑟兰迪尔的脸色变了，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殿下，你…”
“我将亲自前往龙族的领地。”
菲尼克斯打断了他，语气不容反驳。
“什么？！”
“这太冒险了！”
“王子殿下，您是王国的继承人！”
整个议事厅，一片哗然。
“这不是冒险。”
菲尼克斯的声音压过了所有嘈杂。
“这是最高效的数据采集方案。我必须亲眼确认，一个看似普通的人类，是如何让一头纯血巨龙神魂颠倒，又是如何让一个兽人部落俯首称臣。”
他停顿了一下，碧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探究欲。
“更重要的，我要搞清楚，他那份‘篡改法则’的力量，究竟从何而来，极限又在哪里。”
菲尼克斯转身，走向议事厅的大门，留给众人一个孤高而决绝的背影。
“将他定义为‘威胁’或是‘机遇’，都需要建立在完全的数据之上。而我，要去拿到那份数据。”
他走到门口，对着侍立在外的王庭卫队长下令。
“备好‘星光号’。天亮之后，启程，前往龙脊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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