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桥受徐夫子之邀一连三日都去文翰书院与他校对词稿。
易安居士的词流传并不算多,但其婉约清丽,情感强烈,每首都能让人耳目一新,更有拍案而起之作,引得徐夫子连连赞叹。
有当日参加过诗会的学子也来门前求词一睹,不过短短半日就传遍书院,门前围着的人越来越多,连书院内其他夫子也跑来了。
最后连山长也都跑了过来要一手资料,一屋子老头或是为了某句词激烈争论,或是凑在一块儿对某句大加赞赏,更有心思细腻地读到情至深处落泪的。
周月桥面对一众大儒也没什么底气,就怕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串了词,把旁人的千古名词按到了易安居士头上,那就不大好了。
以至于她每回去书院前都得想好应对各种问题的说法,尤其是对易安居士的生平介绍,总得按上一个听起来还算合理的说法。
但倒也不算很难,无论在哪个架空的历史总有战乱的时候嘛,编一套无法被考证的身世还是可以的。
但这群大儒都是细节控,历史怪,好几次把她问的脑门生冷汗,好不容易才糊弄过去。
其中山长最为较真,甚至以他有间书铺可以印刷此书,只收成本价的方式来引诱周月桥拿出易安居士的手稿。
要不是她真没手稿她一定一口就答应了,书籍这东西虽然成本高,但卖价也贵,一本一两银子都是打底的,畅销书就更贵了。
要不怎么寻常人家想供出个读书人都得举家族之力呢?实在是各项花销都太大了。
不抽成,这得是多少钱啊!
但很可惜这份银子就不是她能赚的。
她拿不出手稿,只能说:“当初山里一场地龙翻身把易安居士的故居跟手稿都毁了,我都是废了好大力气才逃出来……”
“什么?!你竟然不抢着词稿?”
“这得有多少好词被埋没了呀!”
“要是我在就好了,我定拼死护易安居士词稿!”
一众老头子都吹胡子瞪眼捶胸顿足的,恨不得以身替之。
没人关心她的生死,老头们满眼都是词稿,周月桥很是相信要是这一众狂热粉老头还真能干得出要手稿不要命的事来。
徐夫子这里来来往往的人,跟菜市场似的热闹,学院大半的夫子都来过,但也有没来的,比如那个韩夫子。
后来周月桥从某个学子那里听了个八卦去,说是徐夫子跟这个韩夫子其实是世交也是同窗,但韩夫子却处处比不上徐夫子。
考秀才晚他两年,考举人晚他两年,入学院徐夫子教甲班,韩夫子教丙班,就是连娶的媳妇,韩夫人都比不上徐夫人贤良淑德。
所以韩夫子就破防了,处处要找徐夫子不痛快,就是对着干,但徐夫子平时是不跟他计较的。
不过有时候不计较也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所以当天韩夫子不一定觉得姓黄的学子说的都对,他只是想借题发挥打压徐夫子而已。
具体表现在姓黄的被铁面无私的山长赶出了学院韩夫子也没过问一句,反而开始在学院里败坏易安居士的名声。
说的都是老三样,什么女子当相夫教子啦、当贤良淑德啦等等等,顺带还抨击周月桥不安分。
这哪是抨击我,分明是要毁我钱途!
但还没等周月桥出手呢,韩夫子自己就先被山长叫去大骂一顿,山长那大嗓门简直了,她在徐夫子书房里都能隐约听见。
要知道在山长眼里,管你是男是女,只要能入他的眼,他就护短到底。
周月桥算是沾了易安居士的光,竟然还得到了山长的拜帖,随时能入山长居所的那种。
要知道文翰书院的名声在惠州府比官办的府学还有名,能当山长的人可相见是什么角色,大儒那是标配,人品人脉人气缺一不可。
而且看山长把手底一众恃才傲物的夫子都能给管的服服帖帖就知道,这是有碾压的实力在的,这样的人的拜帖,某种意义上都能叫保命符了。
周月桥能不高兴吗?
虽然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山长叫什么,只知道姓翟,人称翟山长。
而且这老头还大方,虽然她手里没有手稿,老头不肯给成本价,但还是大方让了利。
因着各地书铺书斋的价格肯定会有所上下浮动,周月桥也不可能真去盘他的账,所以山长干脆提议一口价,印一本给她八钱银子。
“老夫准备印个上万本,在天下各大书铺售卖,让天下读书人都能读到如此绝妙之词。”
“这得是多少银子。”一向冷静自持的周月桥脸上浮现震惊之色,眼睛都亮了。
可真真是大手笔啊。
比起她那个时代人人读书的场面在这儿读书人可真不算多,而且书本价贵,不是所有读书人都能买得起的,一本词集而已,又不是科考必修科目,没那么重要。
山长竟然一张口就要印一万本,这是有多喜欢易安词,对它有多少信心啊!
我的老天奶啊,我要发达了!
周月桥激动之余马屁跟不要钱似的拍个不停:“山长大气,易安居士若是泉下有知也定能感念山长……”
“你懂什么!”老头一眼横过来,浑身上下都是不满,“能写出“莫道不消魂”的人怎么可能是那等贪慕虚名之人!”
周月桥捏着鼻子赔笑,“是是是您说的是,易安居士淡薄名利,否则也不会隐居于山间,若不是我偶然发现,这样的词怕是就要埋没世间了。”
山长跟着叹息,“我愿引之为师为友,可惜终究没有缘分,如今只能将吾师吾友之词传遍天下,让世人铭记她之名,流传千古。”
你俩都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就吾师吾友了?果然是文化人的事,就喜欢灵魂交流。
“对对对您说的对。”
“你知道什么!”
为了银子,周月桥就差跪下唱征服了,被怼几句怎么了?别人想被怼还没资格呢。
她就这么听着被老头一顿训,总结起来大致意思是不可用钱财来衡量这本诗集,它是无价的,理应是人类的瑰宝,而她没有尽心保存手稿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一炷香、两柱香时间过去,果然钱难赚屎难吃,就在周月桥的脸上从讨好到木然,差点就要给他跪下求他住口的时候一卷银票被递到她面前。
“拿去。”山长视钱财如粪土,轻飘飘就拿银子砸的周月桥晕头转向。
我的老天奶啊,这厚厚一叠可太太太有安全感了。
周月桥有那么一瞬的冲动再给她的财神爷背一本《李太白集》、《东坡集》、《杜工部集》、《锦江集》,山长一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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