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面具下，那双眼在夜色中闪烁着幽冷光。
他缓缓抬手，指尖轻点，一道无形气墙瞬间将元玄曜、林妙音和凌月笼罩，将他们与外界隔绝。
杨坚被亲兵护在气墙之外，他看到那神秘人一举一动，动作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天地万物皆在其掌控之中，连时间都为之凝滞。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檀香味，那是瓦官寺火海中唯一留存的清净，却也带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诡异。
“你……是谁？”元玄曜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警惕，每一个字都似从喉咙深处挤出。
他知道。眼前之人，绝非金缕衣普通死士。甚至不是面具首领那样的“鬼面枭首”。
此人，比他见过的所有敌人，都更深不可测。更接近幕后，是真正的执棋者。
“一个…活了很久的枯瘦老人。”神秘人声音苍老而平静，带着洞悉世事的超然，仿佛看透了千年的岁月。
他摘下青铜面具。
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又异常干净的脸。
他双眼，深邃如古井。
仿佛能看透元玄曜灵魂深处的所有秘密。
但最令人心惊。
是他眉心处。
一道如同玄鸟展翅的血色印记，泛着妖异的光芒。
那印记。与瓦官寺壁画上天女衣带纹路，与郝兰若血书上的玄鸟图腾，与凌月手中的南梁玉牒残片，如出一辙，仿佛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石弘渊！”元玄曜心头巨震，脱口而出，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愤怒。
他从那双眼。看到了祖父的影子。
看到了那份深藏于血脉深处的熟悉与恐惧，那是来自血脉深处的颤栗。
他身体摇晃。
眼前阵阵发黑，仿佛天旋地转。
那枯瘦老人。
竟是他的祖父——石弘渊！
石弘渊。石家坞堡实际掌控者。
乞活军统帅。
那个给了他生命，却又将他推入深渊的男人。
那个曾将他视为“潜龙”，却又将他推向祭坛的执棋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北魏吗？！
林妙音和凌月也惊呆了。
她们从未见过石弘渊。
但从元玄曜的反应，她们知道。
眼前枯瘦老人，是元玄曜最亲近的人。
也是。
所有痛苦的根源。
“你为何会在这里？！”元玄曜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与悲凉，每一个字都似带着血。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瓦官寺是个陷阱？！”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被当作祭品？！”他双拳紧握，指节泛白，恨不得将眼前之人撕碎。
石弘渊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看着元玄曜，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缓缓伸出手。
枯瘦指尖，轻抚过元玄曜眉心。
元玄曜只觉一股冰寒气息。
瞬间从眉心直冲脑海，彻骨的寒意让他意识为之一滞。
他眼前一黑。
意识，瞬间被拉入一片混沌虚无。
耳边。
传来石弘渊低沉的声音。
“玄曜，你可知，这秦淮河为何又被称为‘龙藏浦’吗？”声音中。
带着古老，仿佛能唤醒沉睡记忆的诱惑，每一个字都似带着魔力。
元玄曜意识模糊。他想挣扎，却无力反抗，身体仿佛被死死禁锢。
他听到石弘渊继续说道。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在讲述古老而神秘的传说。
又似在揭示某种被遗忘的真理：“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一条真龙为躲避天劫。将自己的龙元藏在这河底。”
“从此。这条河便有了王气。”
“而沿河而建的城，便成了六朝金粉，帝王之都。”
“这秦淮河水。流淌的不仅是岁月。更是……天命。”
石弘渊顿了顿。语气一转，带着洞悉世事的冷峻与决断。“这，是传说。”
他缓缓转身。
那双浑浊老眼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
洞悉历史真相的光芒。直刺元玄曜心底。
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秘密也一并剖开。
“而真相，是你的高祖，北魏景穆皇帝拓跋晃。”
“当年，他为了平衡朝中日益坐大的鲜卑旧贵与汉人士族，也为了给元氏皇族留下最后一条退路。”
“他秘密地与当时的南朝宋文帝刘义隆达成了一个……惊天的盟约。”
“盟约的内容很简单。”石弘渊目光扫过元玄曜和凌月。
带着一丝深沉的考量，像在衡量两件珍贵的器物。
凌月紧绷着身体。她感到自己的血脉在沸腾。
仿佛那盟约之名，早已刻入了她的骨髓深处。
让她对那份古老的传承有了最直观的感应，那是一种来自血脉深处的共鸣。
“若有一日北魏亡于内乱，则南朝可奉景穆帝裔入继大统，清君侧，续北魏正朔。”
“若有一日南朝亡于权臣，则北魏亦当出兵助其反正，保华夏衣冠不堕。”
“此盟约，史称——‘龙鸟之盟’！”
元玄曜意识瞬间清明。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是滔天怒火，熊熊燃烧。
“龙鸟之盟？！”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我就是那条被你们选定的‘龙’？！”
“而凌月，就是你们选定的‘鸟’？！”
“你们把我当什么？！”
“我不是棋子！更不是祭品！”他怒吼。声音嘶哑，带着被欺骗的痛苦与绝望。
那绝望中，是对整个生命被预设、被献祭的彻底颠覆。
“你们所有人，都只是在利用我！”
“利用我的血脉！利用我的愤怒！利用我对亲人的信任！”
他挣扎着，想要挣脱石弘渊的束缚。
但那股无形气墙，却纹丝不动，将他死死禁锢。
他只觉浑身无力。体内血脉之力，瞬间暴走，仿佛要将他的躯壳撕裂。
“噗——！”又是一口黑血，带着浓郁的腥甜与腐朽，狂喷而出，染红了面前的空气。
他身体摇晃，眼前阵阵发黑。
意识，再次陷入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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