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的空气在“隼”通讯中断的瞬间凝固了。林晚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耳鸣声尖锐地响起，母亲可能遇难的消息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腥甜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陆时砚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因失血和情绪激动而脸色惨白，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箱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把一旁瑟瑟发抖的沈静宜吓得整个人弹跳了一下。
“咳，”陆时砚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缓和气氛，结果因为牵动伤口而龇牙咧嘴，表情扭曲地挤出一句，“抱歉，沈女士，没吓到你吧？主要这消息……太他——太让人上火了。”他硬生生把某个不雅词汇咽了回去，换了个相对文明的词。
这笨拙的安慰和与他平时冷峻形象完全不符的粗口，反而让凝重的气氛裂开了一道缝。林晚看着他那副想发火又要保持风度的别扭样子，莫名地，心头的重压减轻了一丝丝。她甚至有点想笑，但更多的是酸楚。
沈静宜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小声说：“没、没关系……陆先生你还是先顾好自己的胳膊吧……”她看着陆时砚渗血的绷带，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一丝好奇？毕竟，一个会砸东西又会立刻道歉的“特工”，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好了，现在不是演苦情剧的时候。”陆时砚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恢复专业的口吻，但效果不佳，因为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林晚：“……”
沈静宜：“……”
陆时砚：“……看什么看！颠簸一路，又流血又流泪的，饿不是很正常吗？！”他有点恼羞成怒地瞪了回去。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生活气息的插曲，奇异地驱散了部分悲伤和恐惧。林晚叹了口气，走到角落的补给箱，翻出几包压缩饼干和能量棒扔给陆时砚，又给沈静宜递了一瓶水。“先补充点体力。天塌下来也得吃饱了再说。”
三人沉默地吃着干粮，气氛虽然依旧沉重，但不再像刚才那样令人窒息。胃里有了东西，脑子似乎也活络了一些。
“明天晚上行动，我们需要一个计划，一个……听起来不那么像送死的计划。”林晚嚼着味同嚼蜡的饼干，开口道。
陆时砚三口两口吞下能量棒，舔了舔嘴角：“潜入周远书房，目标是密室里的终端和‘备用钥匙’信息。沈女士，书房和密室的具体情况？”
沈静宜努力回忆着，因为紧张而有些语无伦次：“书房在二楼东头……很大，有……有很多书……密室……密室在……啊，对了，在那个最大的书架后面，第三排，从左往右数第七本书，《资治通鉴》精装版，那是个机关，往里按，再往外拉……”
陆时砚听得眉头紧锁，忍不住打断：“第七本《资治通鉴》？周远还挺有……古典情怀？他就不怕家政阿姨打扫卫生时不小心按到吗？”
沈静宜愣了一下，小声辩解：“那本书是锁在玻璃柜里的……而且，家政阿姨进不了书房……”
“好吧，算他谨慎。”陆时砚摸了摸下巴，看向林晚，“潜入方式呢？总不能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去吧？周远家现在肯定是龙潭虎穴。”
林晚沉吟片刻，目光落在沈静宜身上：“也许……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去。”
陆时砚挑眉：“怎么说？”
“沈女士是周远的妻子，回家名正言顺。”林晚分析道，“明天晚上，沈女士‘病愈’回家，合情合理。我们可以伪装成她的随行医护人员或者心理疏导人员，混进去。”
陆时砚眼睛一亮：“有点意思！我扮医生，你扮护士？听起来像模像样的。”
林晚白了他一眼：“你像医生吗？你更像刚打完架来挂号的。我扮医生，你……扮我的助手，或者司机兼保镖。”
陆时砚不服：“我哪里不像医生了？我正经学过战场急救！”
“你那叫包扎，不叫看病。”林晚无情戳穿，“而且你现在是伤员，需要的是被照顾，而不是照顾别人。”
沈静宜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谁更像医生，紧张的心情莫名放松了一些，甚至嘴角微微弯了一下。她小声插嘴：“那个……周远认识很多名医……如果突然出现陌生面孔，可能会引起怀疑……”
林晚和陆时砚同时停下争论，看向她。沈静宜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我……我有个想法……周远有个远房表侄女，是在国外学医的，最近刚好说要回国探亲……也许……可以借用一下这个身份？”
陆时砚一拍大腿（结果拍到了伤臂，疼得倒吸冷气）：“好主意！身份嫁接！这个我在行！‘守夜人’资料库里肯定有这位表侄女的信息，我们可以‘借用’一下她的行程和证件照片，稍微易容，就能以探亲加顺道看望‘生病’的表婶的名义进去！”
计划似乎可行，但细节需要完善。三人围坐在一起，开始细化这个临时被陆时砚戏称为“过家家”的潜入行动。
“进去之后，怎么支开周远或者其他人，进入书房？”林晚问。
沈静宜想了想：“周远在书房处理‘机密公务’时，不喜欢被人打扰，通常只有送茶水的佣人会在固定时间进去一次。我可以……借口身体不适，需要休息，让他陪我去卧室。或者……制造点小意外，比如不小心打翻水杯弄湿他的文件……”
陆时砚点头：“调虎离山，可以。但时间要掐准。林晚，你负责潜入书房和密室，动作要快。我负责在外面望风和应对突发状况。”
“终端数据怎么拷贝？‘备用钥匙’信息怎么获取？”林晚提出关键问题。
陆时砚从装备箱里拿出一个纽扣大小的装置：“微型高速扫描仪，贴上去就能无线拷贝数据，但需要近距离且不能有干扰。至于‘备用钥匙’的密码……可能需要……套话。”他看向沈静宜，眼神带着询问。
沈静宜身体一颤，脸上露出恐惧：“我……我不敢……他会发现的……”
林晚握住她冰凉的手，轻声说：“不一定需要你直接问。也许……你可以用一些只有你们两人才懂的……暗示？或者，观察他输入密码时的习惯？”
沈静宜沉默了片刻，艰难地点了点头：“我……我试试看。”
计划初步制定，虽然依旧漏洞百出，但至少有了方向。天色渐晚，安全屋内亮起昏暗的灯光。陆时砚因为失血和疲惫，靠着墙壁沉沉睡去，发出轻微的鼾声。沈静宜也蜷缩在角落，不安地浅眠。
林晚却毫无睡意。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母亲的安危、“隼”的失联、明天行动的吉凶未卜……所有压力都沉甸甸地压在她肩上。但奇怪的是，经过刚才那番略带诙谐的讨论，她感觉内心不再只有恐惧和绝望，反而生出了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
她回头看了看睡得并不安稳的陆时砚和沈静宜。一个伤痕累累的搭档，一个惊弓之鸟般的盟友。这组合看起来实在不怎么可靠，但不知为何，却让她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心。
也许，这就是在绝境中，人与人之间最原始的信赖和扶持吧。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明天，这场代号“过家家”的生死行动，必须成功。
（第三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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