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的手指在背包侧袋摩挲了一下，那块陶片的温度比刚才更高了，像是被什么从内部点燃。他没停下脚步，和范无救一前一后穿过废弃工厂的铁门，脚底踩碎的玻璃渣发出细微脆响。
“李阳给的位置没错。”范无救低声道，右臂仍有些僵硬，走路时肩膀微微倾斜，“地下三层，通风口封死了，有人动过。”
谢必安站在他们身后半步，白衣在穿堂风里轻轻晃了一下。“这地方不干净，”他声音平直，“墙缝里的灰是烧过的纸钱掺着骨灰，埋过人。”
陈昭没接话。他盯着前方尽头那扇锈迹斑斑的金属门，门框边缘刻着一道暗红色纹路，歪斜地组成几个古字——非周氏嫡血，入者魂飞魄散。
他拉开背包，取出陶片。裂痕依旧，但靠近那扇门时，掌心的官印竟微微发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你打算怎么进？”范无救皱眉。
陈昭没回答，而是将陶片贴在门缝上。刹那间，石壁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嗡鸣，像铜钟余音，又像某种锁链松动。他立刻抽出铜钱剑，在掌心划了一道。
血滴落在陶片裂口，渗进去的瞬间，整块碎片亮起一丝金光。门上的符文开始扭曲，血线浮空而起，缠绕成三道锁链模样，直扑陈昭面门。
就在即将触到他额头时，锁链突然顿住。
系统提示浮现：【检测到地府核心信物持有者，血脉禁制判定通过，允许通行。】
下一秒，锁链消散，金属门无声向内滑开。
范无救盯着那道缝隙，嗓音压得很低：“它认的是你手里的东西……可放你进去，说明它觉得你才是该开门的人。”
陈昭收起陶片，率先迈步。冷风从通道深处涌出，带着腐朽的土腥味。三人并行而下，阶梯陡峭，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尘灰上。
越往里走，空气越沉。墙壁逐渐由水泥转为青石，每隔几步就嵌着一面青铜镜。镜面并不清晰，却能隐约映出人脸轮廓——有的披发遮面，有的嘴角撕裂，全都睁着眼，目光似乎随着他们的移动缓缓转动。
“这些镜子不对。”谢必安忽然停步，招魂幡在他手中轻颤，“不是照人，是困魂。周家历代叛族者，死后灵识被钉在这儿，成了看门的‘眼’。”
“那就别看它们。”陈昭继续往前。
通道尽头是一间圆形密室，直径约二十米，中央立着一座三阶石台。台上悬浮着一块暗金色碎片，约手掌大小，表面布满细密裂纹，纹路与陈昭识海中的官印如出一辙。碎片周围泛着微弱光晕，像是有风在无形中流转。
“那就是……”范无救刚开口，陈昭抬手制止了他。
脚步声从另一侧响起。
周鸿从阴影里走出来，左臂还缠着绷带，右手垂在身侧，指尖连着一根几乎看不见的血丝，延伸至碎片底部。
“我就知道你会来。”他声音很稳，没有愤怒，也没有意外，“张教授的事我没拦你，就是想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陈昭盯着他：“你早就在这里等我？”
“三天前。”周鸿笑了笑，“我在等一个证明——证明我不需要靠血统，也能掌控地府残存的力量。”
他抬起手，血丝微微震颤。地面六芒星阵骤然亮起，红光冲天，三道血索从阵眼中暴射而出，瞬间贯穿范无救与谢必安的肩胛，将两人狠狠钉在空中。
黑无常闷哼一声，哭丧棒脱手落地。白无常试图展开招魂幡，却被血丝缠住幡杆，金纹黯淡下去。
“九幽缚灵阵。”谢必安咬牙，“你用活人精血祭阵？”
“不是活人。”周鸿眼神冷下来，“是死而不散的怨魂。周家那些‘叛徒’，正好拿来当阵基。”
陈昭迅速后撤，退到墙边铜镜群前。他眼角扫过地面阵纹，发现东南、西北和正中三处光点最亮，其余线条都在向那里汇聚。
系统提示浮现：【检测到S级禁制阵法‘九幽缚灵’，建议规避主阵眼（东南、西北、正中）。能量循环路径已标注于识海官印。】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胸前画出一道微型拘魂令。同时低声诵念往生引的残式，音节短促而精准。
血阵光芒微微一滞。
三息。
足够了。
他猛地挥剑斩向最近的一条阵纹，铜钱剑划过地面，阴气炸开。可剑气刚触及红光，就被吸收转化，反而让中央碎片光芒更盛。
“没用的。”周鸿缓步逼近，“你懂什么？这碎片本就是周家先祖从地府抢来的信物，只有我们血脉才能激活它的真正力量。”
“那你为什么还要布阵？”陈昭冷笑，“既然它认你，何必费这么多手脚？”
周鸿脚步一顿。
“因为你根本控制不了它。”陈昭盯着那根血丝，“你在借阵法强行连接，靠的是献祭别人的命，而不是它主动承认你。”
“闭嘴！”周鸿怒喝，右手猛然结印。
地面六芒星阵全面爆发，红光如潮水般蔓延。陈昭迅速翻滚避开，背靠铜镜群，掌心官印剧烈发烫。
碎片开始震动。
一道低沉嗡鸣在密室中回荡，像是远古钟声穿越时空而来。所有铜镜同时震颤，镜中面孔扭曲变形，发出无声嘶吼。
“你以为我只是要这块碎片？”周鸿狞笑，“我要的是它背后的东西——当年周家先祖没能完全炼化的那一部分地府权柄！只要融合它，我就能成为真正的阴司主宰！”
他伸手抓向碎片。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刹那，碎片突然偏移半寸，悬停不动。
周鸿愣住。
陈昭却察觉到了异样。他识海中的官印正在震动，与碎片之间产生一种奇特共鸣，像是两块拼图在互相吸引。
“它不想让你碰。”他说。
“不可能！”周鸿再次催动血丝，额头青筋暴起，“给我过来！”
碎片纹丝不动。
反倒是陈昭掌心一热，一道微弱金光自官印射出，直指碎片。两者之间的空气仿佛被拉扯，形成一道看不见的牵引线。
周鸿终于变了脸色：“你到底是谁？！”
“我不是周家人。”陈昭缓缓站直，“但它认我。”
他向前踏出一步。
血阵红光剧烈波动，像是受到了某种压制。范无救趁机挣动手臂，鬼气在体内翻涌，试图切断肩上的血索。谢必安也默运残页之力，招魂幡顶端金纹重新闪现。
周鸿怒极，转身一掌拍向地面阵眼：“那就一起毁了它！谁也别想拿走！”
六芒星阵轰然炸开，血光冲天。
陈昭瞳孔一缩，立刻结印，口中吐出往生咒起音。金光自掌心涌出，化作一层薄盾挡在身前。
血浪撞上光幕，发出刺耳摩擦声。
就在这一刻，碎片突然脱离原位，朝陈昭飞来。
周鸿怒吼，血丝断裂，整个人踉跄后退。
碎片悬停在陈昭面前，微微旋转，表面裂纹中渗出丝丝金光。
他伸手去接。
指尖刚触到边缘——
整个密室猛然一震。
所有铜镜齐齐爆裂，碎片四溅。一股强大吸力自碎片中心传来，仿佛要将他的魂魄抽离。
陈昭瞳孔泛灰，官印在掌心剧烈跳动。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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