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十九章：遗烬低语
冰冷的枪口指着眉心，带着硝烟和机油混合的气味。黑暗中，男人那只机械义肢发出的细微伺服嗡鸣声，比他的呼吸更加清晰。
怀中的小男孩似乎感受到了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吓得停止了哭泣，只是不住地发抖，将脸深深埋进林烨的胸口，那只破损的机械狗玩具硌在两人之间。
林烨没有动。他能感觉到对方那毫不掩饰的敌意和警惕，那是在极端恶劣环境下挣扎求生之人特有的、对任何未知威胁的本能反应。任何过激的举动都可能引发致命的后果。
“我不是‘律法’的走狗。”林烨缓缓开口，声音因为之前的奔逃和吸入烟尘而有些沙哑，但尽可能保持平稳，“我和你们一样，是它的敌人。”
男人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枪口甚至又往前顶了顶，几乎要碰到林烨的皮肤：“敌人？敌人身上会带着和那些铁棺材一样臭味的力量？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他果然感应到了基石散发的力量波动，并将其与“律法”的秩序之力混淆。这也难怪，两者在能量频谱上或许确有相似之处，都源于某种高阶的规则力量，只是内在本质截然不同。
“这东西……”林烨微微低头，示意自己胸口的水晶，“它的力量源自‘静默’，是为了对抗‘律法’而被铸造。它看起来或许有些相似，但内在完全不同。”
“静默？”男人皱紧了眉头，这个词似乎触动了他某些模糊的记忆或传闻，但眼中的怀疑并未减少，“没听说过！我只知道，所有带着这种‘光’的东西，都是刽子手！都在把所有人往那些铁棺材里赶，或者直接烧成灰！”
他情绪有些激动，机械义肢的嗡鸣声变得有些不稳定。怀中的小男孩吓得呜咽了一声。
林烨知道，单凭言语无法取信于对方。他需要证明。
他慢慢抬起空着的左手，掌心向上，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如果我真是‘律法’的人，刚才完全不需要救这个孩子，更不需要躲进这里。外面的无人机会连我一起攻击吗？”
男人愣了一下，眼神闪烁，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矛盾之处。但他依旧没有放下枪：“也许你是它们的诱饵！用这种苦肉计来骗我们出来！”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
“老K……放下枪……”一个虚弱、苍老的声音，从洞穴更深处幽幽地传来。
被称为老K的男人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凶狠和警惕瞬间被担忧取代：“老爹！您怎么醒了？别说话，好好休息！”他对着深处喊了一句，但枪口依旧没有移开。
“那股力量……我感觉得到……和‘律法’的冰冷不一样……它里面……有‘火’的暖意……”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沉重的喘息声，仿佛每说一个字都非常吃力，“带他……过来……”
老K脸上露出挣扎之色，他看了看林烨，又担忧地看了看洞穴深处，最终，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了林烨一眼：“你最好别耍花样！不然我第一个崩了你！”
他有些不情愿地放下了枪，但手指依旧紧扣在扳机上，保持着高度警惕。他示意林烨跟着他，然后转身，提起那盏昏黄的提灯，向洞穴深处走去。
林烨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怀里还在发抖的小男孩，抱着他站起身，跟了上去。
洞穴比想象中要深，内部曲折，显然经过人工拓宽和加固，两侧堆积着一些简陋的生活物资和维修工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草药、霉味和伤口腐烂混合的怪异气味。
走了大约十几米，来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洞窟。这里点着另一盏稍亮一点的灯，角落里铺着简陋的地铺，上面躺着一位须发皆白、骨瘦如柴的老人。他脸上布满深重的皱纹和褐色的老人斑，呼吸微弱，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此刻正定定地望着走进来的林烨，更准确地说，是望着他胸口那枚暗金水晶。
老人身上盖着的破旧毯子下，隐约露出绷带的轮廓，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老爹，您感觉怎么样？”老K快步走到老人身边，蹲下身，语气充满了关切。
老人轻轻摆了摆手，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林烨：“孩子……靠近点……让我看看……那个……”
林烨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小男孩走了过去，在老人地铺前蹲下。
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老人生命的枯竭，但他那双眼睛却锐利得仿佛能看透人心。他仔细地“端详”着暗金水晶，鼻翼微微翕动，仿佛在嗅闻它的气息。
“没错……是‘火’的味道……虽然很淡……但不会错……”老人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和难以置信的光芒，“多少年了……我还以为……‘守火者’的传承……早就断绝了……”
守火者？他也知道这个称呼？林烨心中一动。
老K在一旁听得一脸茫然：“老爹，什么守火者？什么火？您是不是烧糊涂了？”
“闭嘴……小子……”老人虚弱地呵斥了老K一句，然后看向林烨，眼神变得复杂，“年轻人……你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带着‘遗烬’？”
“遗烬？”林烨注意到老人的用词。
“就是它……”老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水晶，“我们这些老家伙……偶尔还能从祖辈的呓语里……听到这个词……据说……是上一个纪元……试图反抗‘律法’的先民们……留下的最后火种……但早就熄灭了才对……”
老人知道的似乎比灰眸要少，更像是一种口耳相传的、模糊的传说。但他能认出基石（他称之为遗烬）的特质，这本身就不简单。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林烨斟酌着词句，避开了静谧之岸和混沌之心的具体信息，“这件东西……确实是为了对抗‘律法’而存在。我正在被它们追杀。”
老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判断他的话有几分真意。最终，他缓缓叹了口气，眼中的锐利渐渐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取代：“看来……传言并非完全虚假……‘遗烬’终有重燃之日……”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老K连忙上前帮他顺气。
咳了好一会儿，老人才缓过来，气息更加微弱，他看着林烨，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年轻人……不管你是谁……‘遗烬’选择你……必然有其道理……”
“这个世界……‘凯尔顿-7号’……已经完了……”老人的眼中溢出巨大的悲恸，“‘律法’的方尖碑在三日前降临……‘净化’了一切……我们……是最后的幸存者……也撑不了多久了……”
老K在一旁紧握着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充满了仇恨和绝望。
“如果你真的……与它们为敌……”老人用尽最后力气，抓住林烨的手腕，他的手冰冷而干枯，“那就……活下去……把‘火’……带出去……告诉所有还能听到的人……抵抗……并非毫无意义……”
他的目光逐渐涣散，声音越来越低：“小心……‘方尖碑’……它们不只是……监视塔……还是……‘熔炉’……它们在……抽取……这个世界……最后的……‘余温’……”
话音未落，老人抓着他的手猛地一紧，随即无力地滑落。
眼睛失去了所有神采，定定地望着洞穴顶部。
他死了。
“老爹！”老K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嚎，扑倒在老人身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怀中的小男孩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再次低声啜泣起来。
林烨沉默地蹲在原地，看着老人安详却带着无尽遗憾的遗容，心中沉甸甸的。
又一个世界，在“律法”的冷酷秩序下走向终末。
而老人最后的话，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的某个疑团。
方尖碑是熔炉？在抽取世界的“余温”？
那是什么？
他下意识地抚摸胸口的暗金水晶。
难道……
第七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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