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出击的胜利，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新生的北疆联盟。焚毁的官军粮草辎重虽未伤其根本，却实实在在地打击了万朝阳所部的士气，更让铁山堡内外紧绷的气氛得以稍缓。堡墙上下，守军清理战场、修补工事的动作明显多了几分生气，看向那些服饰各异的四寨援军时，眼神中也少了几分隔阂，多了几分认同。
然而，凌风案头堆积的军报，却将短暂的轻松瞬间驱散。云娜带回的消息冰冷而紧迫：万破天亲率的主力大军，先锋已抵百里之外，最迟四日，兵锋便将直指铁山堡。与此同时，苍狼部溃散的骑兵并未返回草原，而是在更东面的“风蚀谷”一带重新集结，与官军信使往来频繁，显然贼心不死。
压力，并未因一场小胜而减少，反而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从两个方向带来更沉重的窒息感。
议事厅内，气氛比昨日盟誓时更加凝重。炭火噼啪，映照着众人神色各异的脸庞。
凌风没有绕圈子，直接将云娜的情报公之于众。话音落下，厅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万破天的名号，在北疆意味着尸山血海，意味着绝对的武力。加上阴魂不散的苍狼部，局势之险恶，远超昨日。
金耀灿咧了咧嘴，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重重哼了一声，握紧了开山斧。龙升威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闫紫灵目光低垂，似在权衡。释景文依旧沉默，但捻动佛珠的速度快了几分。就连最悍勇的刘义虎，脸色也阴沉下来。
“诸位，”凌风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目光扫过每一位寨主，“万破天主力将至，苍狼部卷土重来，意在将我联盟扼杀于摇篮之中。是战，是避，今日需有一个决断。”
他顿了顿，语气沉凝：“若避，我等可化整为零，退入深山沼泽，官军虽众，难以尽剿。然则，联盟初立，人心未固，一旦分散，再聚难矣！且我等家当基业皆在于此，一旦放弃，前功尽弃，日后只能沦为流寇，再无立足之地！”
“若战……”凌风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凭借新盟锐气，依托铁山坚城，汇聚八方之力，与敌决一死战！胜，则北疆格局彻底改写，我等便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败，亦不负男儿热血，轰轰烈烈，葬于这亲手扞卫之地！”
他猛地站起身，尽管身形因伤微晃，目光却如烈火燃烧，直视众人：“凌风心意已决，愿与铁山堡共存亡！诸位寨主，是去是留，是并肩血战，还是各自求生，此刻，请做决断！”
没有威逼，没有利诱，只有赤裸裸的局势分析和毫不掩饰的决死之心。
厅内再次陷入沉默，空气仿佛凝固。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突然，李全忠踏前一步，声音嘶哑却坚定如铁：“铁山堡上下，愿随堡主死战到底！”
释武尊长诵佛号，声如洪钟：“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千佛山弟子，愿卫道降魔，死而后已！”
刘义虎猛地一拍大腿，吼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老子跟官军拼了！万松林的兄弟，没一个孬种！”
金耀灿看着眼前几人，猛地吐了口唾沫，抓起开山斧重重顿地：“他娘的！说得老子热血沸腾！躲回山里当缩头乌龟，哪有跟着凌盟主打官军痛快！紫金洞的儿郎，跟了！”
龙升威深吸一口气，眼中挣扎之色褪去，化为锐利：“龙骨山，愿附骥尾，共抗强敌！”
闫紫灵抬起眼帘，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鸿雁林的箭，还没怕过谁。战！”
释景文终于停止捻动佛珠，双掌合十，只说了两个字：“善哉。”
没有一人选择退缩！
凌风看着眼前这一张张虽带忧虑却更多决然的面孔，胸腔中一股热流涌动。他重重抱拳，向众人深深一揖：“凌风，谢过诸位！此战，无论胜负，北疆豪杰之气，天地可鉴！”
盟约，在这一刻，才真正被血性与共同的危机熔铸坚实。
“既如此，我等需即刻商议御敌方略！”凌风毫不拖沓，立刻引领众人围到沙盘前，“万破天主力来袭，必以泰山压顶之势，强攻铁山堡。我军新合，不宜与其野外浪战，仍当以守城为主，耗其锐气，寻机破敌。”
“然则，不可被动固守。”他手指点向沙盘上几个关键点，“需派出数支精锐，在外游击。刘寨主，金寨主，你二人依旧负责西北方向山林袭扰，此次目标非是营垒，而是其粮道、水源，令其大军不得安宁！”
“龙寨主，闫寨主，你部骑兵较多，机动性强，负责监控并迟滞苍狼部动向，绝不可让其与官军合流，威胁我军侧后！”
“李全忠将军，释武尊、释景文大师，随我坐镇铁山堡，统筹全局，正面迎击万破天！”
“云娜，加派三倍斥候，我要时刻知晓官军主力与苍狼部的一举一动！”
一条条命令清晰明确，将联盟的力量开始有序地调动起来。
就在这时，华庆明在两名士卒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入议事厅。他脸色蜡黄，气息微弱，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堡主……各位首领……”他声音细若游丝，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属下……想起一事……佘通天那弩机……似乎……与朝廷军械监……早年流失的一批……‘神臂弓’图纸……有关……若能找到……仿制……或可……守城利器……”
神臂弓！
众人精神一振！若真能获得此等远程利器，守城把握将大增！
凌风眼中精光一闪：“庆明，你立大功了！此事交由狗娃去办，立刻在堡内及降卒中寻找可能知晓此事的工匠！”
众人领命而去，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铁山堡这台战争机器，在融入四寨的力量后，以前所未有的功率运转起来。
凌风独自走上堡墙最高处，望着远方天地相接之处。那里，万破天的旌旗即将出现。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蟠龙金枪，体内残余的毒素似乎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的心却前所未有地坚定。
身后，是刚刚凝聚的联盟，是愿与他同生共死的兄弟。
面前，是席卷而来的风暴，是决定北疆命运的战场。
这一战，将是他凌风，和这新生北疆联盟的……正名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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