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缕晨光，终于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穿透了巨大的落地窗，为这个熬了一整夜的工作室，带来了些许暖意。
然而，这丝暖意，却无法驱散房间里那如同西伯利亚寒流般的冰冷气氛。
陈歌和王胖子，如同两尊被施了定身术的雕像，依旧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名叫“刘婉仪”的女人的照片。
他们没有任何的交谈，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一种无声的、压抑的愤怒，在空气中悄然发酵。
许久，王胖子才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猛地一拍大腿，恶狠狠地骂道：“我操！真是这个贱人！妈的，改了个名叫‘婉仪’，就真当自己温婉贤淑了？！”
他的愤怒，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爆发。他开始疯狂地在网上搜索关于“刘婉仪”和她丈夫“张昊”，以及他们共同创办的“天河创投”的所有信息。
很快，一个由媒体精心包装、堪称完美的“寒门夫妻逆袭”的励志故事，被完整地呈现在了两人面前。
——张昊，出身贫寒，凭借卓越的商业头脑和不懈的努力，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职员，一路逆袭，成为投资界的风云人物。
——刘婉仪，他的妻子，同样出身普通家庭，却拥有着与生俱来的艺术气质和对时尚的敏锐嗅觉。她在丈夫创业初期，不离不弃，用自己独特的审美和公关手段，为公司打造了高端、精英的品牌形象，是丈夫最得力的“贤内助”。
两人共同奋斗，相互扶持，最终将“天河创投”打造成了江北市首屈一指的投资公司。
网络上，充斥着对这对“神仙眷侣”的赞美之词。
王胖子点开了一段刘婉仪接受某财经频道专访的视频。
视频里，刘婉仪画着精致的妆容，坐在明亮的演播室里，侃侃而谈。她的声音温柔，仪态端庄，每一个用词都显得那么得体，那么充满正能量。
“……我认为，对于一个企业，尤其是对于一个创业者来说，最重要的品质，就是‘诚信’。”她对着镜头，微笑着说道，眼神里充满了真诚，“诚信，是我们‘天河创投’立身之本，也是我个人，始终坚守的人生信条。”
“噗——”
王胖子看到这里，一口没喝完的咖啡，直接喷了出来，洒得满屏幕都是。
“我呸！还他妈诚信！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他一边手忙脚乱地擦着屏幕，一边破口大骂，“这张皮画得可真厚啊！”
陈歌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的眼前，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画面。
一个，是视频里，这个名叫刘婉仪的女人，正义正言辞地谈论着“诚信”与“信条”，享受着聚光灯和无数人的顶礼膜拜。
而另一个，则是在林晓月那破碎的记忆里，那个名叫刘倩的女孩，正因为嫉妒与贪婪，而撬开了自己最好朋友的抽屉，偷走了她母亲的救命钱后，那张扭曲而又窃喜的脸。
两个画面，不断地重叠、交织。
强烈的讽刺与反差，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他的心上。
他又点开了另一条新闻。
新闻的标题是：《爱心企业家刘婉仪女士，向江北大学贫困女大学生助学基金，捐款一百万元》。
新闻配图里，刘婉仪站在捐赠仪式的主席台上，亲手将一张巨大的支票模型，交到了一位贫困女学生的手中。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慈爱，那么的温暖。
然而，陈歌却仿佛能透过那张华美的、由金钱与地位堆砌而成的皮囊，清晰地看到，其下包裹着的、早已腐烂发臭、爬满了蛆虫的……
丑陋灵魂。
“老陈！”王胖子擦干净了屏幕，义愤填膺地说道，“证据链已经完整了！我们直接把那封海外邮件的截图，甩到网上去！再配上咱们的分析，让这个画皮毒妇，彻底社会性死亡！”
陈歌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深邃得如同古井，没有一丝波澜。
“不。”
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令人心悸的冷静。
“那样，太便宜她了。”
“网络审判，最多只能杀死她的名声，剥掉她的画皮。我要的，是让法律，亲手把她那腐烂的灵魂，送进该去的地方。”
他顿了顿，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屏幕上那张笑得无比灿烂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而且，我要让她在最风光、最自以为是、最享受这一切的时候……”
“从云端，狠狠地、亲手地，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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