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团吞没的刹那，云沧溟的意识并未沉入黑暗，而是被钉在一道悬于虚空的青铜巨剑之前。剑身布满裂痕，灵晶碎裂处飘浮着血珠，每一滴都映出他胸膛上苍龙纹的微光。试炼空间正在坍缩，碎片如刃，割破护体罡气，左肩洞穿的伤口不断渗血，却未影响他将手掌死死按在剑体裂痕之上。
血从指缝滑落，滴入剑脊凹槽，瞬间燃起暗金火光。那火不灼人，反而冻结空气，凝出细密冰纹，顺着剑身蔓延。剑灵残魂剧烈震颤，声音如金属刮擦：“你以金血触碰本体，已犯禁忌。”
“禁忌？”云沧溟喉咙发紧，声音却稳，“你们历代剑修以神魂铸阵，等的不就是有人敢破例？”
他掌心金血未尽，反手划过右颊，将灵晶碎片划出的血痕也纳入符路。血线在空中拉伸，自行交织成锁链形态，缠住剑灵残魂。剑鸣骤起，不是共鸣，而是哀鸣——残魂在血链中扭曲，显出本体真容：一柄布满裂纹的青铜巨剑，剑柄处灵晶尽碎，剑格如兽口大张，似要吞噬来者。
“你经脉已裂，灵台将溃，还敢引狂暴剑意入体？”剑灵声音带怒。
云沧溟未答，反而倒转九转玄天诀。经脉如逆流之河，剑意如洪流倒灌，撕裂血肉。他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细微碎裂声，丹田处苍龙残魂剧烈震颤，却不退反进，主动迎向那股暴虐力量。
“要碎便碎得彻底。”他低语，声音像从碎石中碾出。
血符锁链骤然收紧，青铜巨剑发出刺耳嗡鸣。云沧溟趁势将染血手掌再次按入裂痕深处。刹那间，一股远古记忆冲入识海——无数剑修自焚神魂，以血祭剑，最终将魔尊封印于归墟海眼。画面尽头，一名无面剑修转身，手中断剑与他此刻所握之剑，纹路分毫不差。
“你不是第一个想缔结共生契的人。”剑灵声音冷了下来，“前九人，皆死于反噬。”
云沧溟咳出一口血，血中浮现金色龙鳞。他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流转的苍龙纹：“我也不打算活成他们的翻版。以龙血为引，以剑骨为基，缔结共生之契——不是臣服，是共存。”
话音未落，试炼空间猛然收缩。无数剑形碎片自四面八方刺来，穿透二人护体罡气。云沧溟左肩再受重创，鲜血喷涌，却借力前冲，将断剑狠狠插入青铜巨剑裂痕交汇处。
轰——
血光炸开，符文自伤口中浮现，逆向攀爬至云沧溟双臂。他咬牙，引动寒渊之力，在识海中筑起玄冰屏障。剑灵记忆如暴雨倾泻：第一重，白发剑修被契约反噬，肉身化灰；第三重，契约者神魂永困剑冢，千年不得解脱；第九重，上代契约者撕毁血契，天地崩裂，万剑尽折。
寒冰屏障在记忆冲击下龟裂，云沧溟额角渗血，却未退半步。他将苍龙残魂引至识海中央，以龙语低吟：“以吾血为契，以吾魂为誓。”
苍龙残魂发出清越龙吟，金色龙息喷涌而出，包裹住血色符文。记忆碎片在龙威下粉碎，化作星辉坠入契约阵眼。脚下地面裂开，九重剑阵自血中升起，每一重皆刻有古老阵文，随龙息流转而亮。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剑灵声音带嘲。
云沧溟嘴角溢血，却笑出声。他抽出断剑，反手刺入自己丹田。剧痛如雷贯顶，他却借痛意稳住心神，将剑意与龙息一同注入阵眼。
“你见过哪个杂役弟子，有过退路？”
阵纹骤然亮起，血光冲天。第九重剑阵中央，血符凝成最终形态——一道交织龙纹与剑痕的图腾。云沧溟单膝跪地，左手按地，右手握剑，剑尖指向心口。
“我愿承此契，不分主仆，不论生死，共担因果。”
血契阵眼爆发强光，青铜巨剑轰然崩解，化作流光涌入云沧溟体内。他能感觉那股力量顺着脊椎攀爬，在骨节间凝成剑形纹路，与苍龙纹交织成网。左眼玄冰鳞纹蔓延至整张脸，瞳孔分裂为重瞳，映出体内两股力量交汇的轨迹。
“疯子……”剑灵的声音直接在神魂中响起，不再虚幻，而是如影随形，“你可知共生契约意味着什么？”
云沧溟抬手拭去嘴角血渍，体内奔涌的力量如江河汇海。他能感知到剑灵的存在，不再是外物，而是如呼吸般自然，藏于识海深处，与苍龙残魂并列而立。
“意味着从今日起，我的命不再只属于自己。”
话音落下，试炼空间彻底崩解。无数剑形晶石化作光雨，洒落在他肩头。云沧溟低头，看见自己倒映在晶石碎片中的身影——灰褐色杂役服未换，但衣下肌肤上，金色龙纹与银色剑痕交织成网，随呼吸明灭。
最后一块晶石碎裂时，他听见了真正的剑鸣。
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胸腔深处响起，如同千万柄利剑同时出鞘。
现实空间，云沧溟猛然睁眼，跌坐在剑冢深处的寒潭边。手中断剑已恢复原状，剑身浮现“宁折”二字，笔锋凌厉，似含杀意。他尝试召唤剑灵，识海中却骤然浮现两幅画面——
左侧，洛红鸾立于废庙高檐，玄铁骨伞布满裂痕，右臂黑纹蔓延至肩，铃音微颤却未断；右侧，铁无心立于熔炉前，玄铁义肢燃起诡异紫火，他仰头大笑，手中铁锤砸向一块泛着幽光的矿石。
“契约的第一份礼物。”剑灵声音在神魂中响起，带着一丝恶意，“现在你能感受到所有与你缔约之物的痛苦。”
云沧溟握紧断剑，指节发白。远处，一声龙吟划破天际，似敖烈所发，却又多了一丝异样。他低头，掌心浮现一道龙鳞纹路，与剑纹交织成奇异图腾，微微发烫。
试炼之地崩塌形成的深坑中，一缕黑色魔气正悄然升起，缠绕在一块残存的剑形晶石上，缓缓渗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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