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距血纹半寸，寒气如针刺入骨缝。云沧溟掌心一颤，神针微斜，那股自地底涌来的压迫骤然暴涨，岩面蛛网般裂开，赤红岩浆从缝隙中喷出，灼得三人衣角卷边焦黑。
他猛地后撤一步，左眼重瞳分裂，金光扫过裂缝深处——地底并非实心，而是一条贯通千里的巨大地脉，其中翻滚的不是熔岩，而是被符文封锁的暗红魔血，正随着某种节律起伏搏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
“这不是封印阵。”云沧溟低声道，“是囚笼。”
铁无心咬牙，将最后三面玄铁镜布成三角阵列，镜面反射出井壁上的刻痕。他额头青筋跳动，一边调整角度一边喃喃：“这些纹路……我在家族残卷里见过……‘九转封魔’？可这阵法残缺不全，只留下第七到第九转的禁制结构。”
云沧溟凝视镜中倒影，道瞳推演符文流转轨迹，终于确认：“它不是为了镇压，是为了维持。不让里面的东西彻底醒来。”
话音未落，敖烈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龙鳞根根竖起，逆鳞处的魔骨剧烈震颤，竟自行转动半圈，黑气顺着经络向上蔓延。他双爪扣住地面，指节发白，声音沙哑：“它在叫我……这心跳，和我的龙息……同频了。”
云沧溟目光一凝，迅速转身看向铁无心。后者正扶着一面镜子站起，突然闷哼一声，左臂玄铁义肢发出低频嗡鸣，关节处一道红纹迅速爬升，如活物般向肩胛延伸。
“怎么了？”云沧溟一步跨至身侧。
“脑子里……有声音。”铁无心牙齿打颤，额上冷汗直流，“它说……献祭者当立誓……持器之人，不得退避……”
他猛然抬手砸向自己太阳穴，试图用痛感驱散杂音，却被云沧溟一把扣住手腕。
“别乱动。”云沧溟并指按上他眉心，道瞳窥入识海——一抹极细的黑丝缠绕在其神魂之上，源自义肢内部某块未清除的魔骨碎片，此刻已被地脉中的魔气唤醒，正在侵蚀意志。
他指尖微动，灵力化刃，精准切断黑丝连接。铁无心浑身一震，喘息着跪倒在地，手臂颤抖不止。
“这阵眼需要活体能量激活。”云沧溟收回手，眼神冷峻，“你们两个，一个是龙族血脉继承者，一个体内融了魔器残片。厉苍穹早就算好了路径，一步步把我们引到这里。”
敖烈缓缓抬头，龙目映着岩浆赤光：“三十年前，父亲带我来过这里。他说……‘若龙珠入井，天地将倾’。”
“那你为何还要来？”云沧溟盯着他。
“因为那次之后，我就再没听过这心跳。”敖烈低语，“我以为它是死的。但现在……它醒了，而且……在等我。”
熔岩井边缘的符文逐一亮起，形成闭环，一股低沉回响自井底传出，像是古老意志在低语。云沧溟右肩龙纹灼烧加剧，皮肤下仿佛有火流窜动，几乎要透出血月轮廓，牵引着他向前迈了一步。
他强行稳住身形，五指收紧神针，指节泛白：“我们不是来唤醒它的。”
“但我们必须看清它。”敖烈接道。
他深吸一口气，龙口微张，一枚幽蓝光晕的珠子缓缓吐出，悬浮于井口上方。龙珠甫一出现，整座地脉轰然震颤，岩壁接连崩裂，露出背后庞大无比的熔岩通道网络——中央一口巨井直通深渊，井壁密布血色符文，层层叠叠构成完整的“九转封魔阵”。
云沧溟仰头望去，道瞳不断解析阵法结构。前三转为空灵引阵，第四至第六转为锁魂环链，最后三转才是真正的压制核心。而此刻，第七转符文已经开始闪烁，意味着封印正在被动激活。
“不对。”铁无心挣扎着抬头，盯着自己蔓延至肩胛的红纹，声音嘶哑，“阵眼要的不只是龙珠……还需要‘持器者之愿’……我好像……被种了契约……”
他抬起左臂，金属表面的红纹已形成一个微型符印，与井壁某处残缺图样完全吻合。
“你是启动钥匙之一。”云沧溟沉声说。
“所以他们炸断我的手臂，不是意外。”铁无心苦笑，“是早就计划好的改造。”
敖烈龙尾紧绷，双目紧盯井底：“现在明白了。当年父亲没有启动阵法，是因为他知道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龙珠嵌入，契约共鸣，持器者自愿献祭，才能完成最终封印——或者……彻底释放。”
云沧溟沉默片刻，忽然问：“你父亲被控那天，是不是也站在这里？”
敖烈闭了闭眼：“是。他被迫将一滴精血注入井中，开启了第一重符文。从那以后，他的意识就被慢慢抽离……直到变成傀儡。”
“所以厉苍穹不需要亲自来。”云沧溟冷笑，“他只要让该来的人来到这里，血脉、器物、意志全部到位，自然会有人替他完成仪式。”
井中低语愈发清晰，不再是模糊回响，而是一句一句的召唤：
“归位者……持镜者……血契已启……门将开……”
铁无心抱住头颅，牙齿咯咯作响：“它在逼我答应……我不敢……可我怕撑不住……”
“那就别答应。”云沧溟站到他面前，神针横挡胸前，“你还记得你打造第一把剑时说过什么吗？”
铁无心喘息着，艰难开口：“剑不成形，宁碎其胚。”
“那就守住这句话。”云沧溟盯着他眼睛，“你现在不是谁的工具，也不是什么契约载体。你是铁无心，炼器院首席。”
铁无心呼吸一顿，颤抖的手慢慢握紧锤柄。
敖烈注视着悬浮的龙珠，声音低沉：“接下来只有两条路。要么我收回龙珠，就此离开，但下次它再苏醒时，可能无人能制；要么……我现在就把它放进去，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你确定你能控制过程？”云沧溟问。
“不能。”敖烈坦然，“但我能确保，在它失控前，我会毁掉自己的神魂，让它断联。”
云沧溟盯着他许久，终于点头：“那就做。”
敖烈缓缓抬起前爪，推动龙珠下沉。就在珠体接触井口符文的瞬间，铁无心左臂红纹骤然发烫，整条义肢嗡鸣震动，仿佛要脱离躯体飞向井中。
“不行！”云沧溟闪电出手，一把扣住铁无心肩胛，将他整个人拽向后方。
龙珠落入井口，符文全线点亮，整个地脉剧烈震荡，岩层崩塌之声接连响起。井壁上的“九转封魔阵”完全显现，最后一转符文缓缓旋转，似在等待最后一个条件达成。
铁无心瘫坐在地，左臂红纹仍在蔓延，嘴角渗出血丝。他望着井口，声音微弱：“阵眼……还差一个东西……不是血，不是器……是‘愿’……我还没说愿意……它就不能合拢……”
云沧溟蹲下身，看着他：“你能撑多久？”
“不知道。”铁无心咧嘴一笑，眼里却满是疲惫，“但我知道，只要我不点头，它就少一块拼图。”
敖烈低头凝视井底，幽蓝龙珠已嵌入阵心，光芒稳定流转。他低声道：“封印完成了七成。剩下的三成，需要持器者的誓言，和持镜者的血。”
云沧溟没说话，右手缓缓抚过右肩。龙纹炽热如烙铁，隐隐有化为实质的趋势。
井中低语再次响起，这次直呼其名：
“云沧溟……归来吧……你的命格本就不属于人间……”
他抬起头，重瞳金光暴闪，冷声回应：“我不是来归位的。”
“我是来斩断的。”
铁无心靠在碎石堆上，左手死死压住颤抖的义肢，指缝间渗出带着铁锈味的液体。他盯着井口，忽然问：“如果我说不愿意……它会不会找下一个？”
没人回答。
井底传来一声轻笑，像是回应，又像嘲弄。
敖烈龙爪缓缓收拢，眼中战意渐起。
云沧溟站在井边，神针指向深渊，肩上龙纹忽明忽暗，如同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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