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的出现像一道惊雷劈散了锅炉房里的僵持，他扶着锅炉壁慢慢站直，布满皱纹的脸上沾着泥土，唯有双眼依旧清明。林砚连忙让人递过一瓶水，看着他咕咚咕咚灌下大半瓶，才听见他哑着嗓子开口：“这地道，我待了整整十二年。”
一句话让满室寂静。苏念攥着衣角，眼泪砸在地面的灰尘上，晕开小小的湿痕。老周抹了把嘴，指了指那道暗门：“当年我查到李建明头上，刚摸到锅炉房就被他的人打晕，醒来时已经在地道里了。他没杀我，却把地道口封死，想让我活活饿死在里面。”
“是王海涛救了你？”林砚看向一旁的王海涛，他正垂着头，指尖反复摩挲着袖口的补丁。
“是，也不是。”王海涛抬起头，眼里满是愧疚，“当年我发现老周失踪，猜到是李建明干的，可我不敢声张——他拿着念念的性命威胁我，说只要我敢透露半个字，就对念念下手。我只能偷偷给地道里送水送粮，可他把地道封得太死，我只能找到一个通风口，每次都要绕好远的路，才能把东西递进去。”
老周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底没有责怪：“我知道你不容易，这些年，谢谢你。”
说话间，小陈已经带着队员打开了暗门，手电光探进去，只见一条狭窄的通道蜿蜒向下，墙壁上布满划痕，显然是老周这些年用指甲和石头刻下的。通道两侧堆着不少空水瓶和干硬的面包袋，最里面放着一张用木板拼成的床，铺着破旧的棉絮。
“我在里面，每天都在记，记李建明的罪证，记苏晓的冤屈。”老周拿起档案袋，递给林砚，“这里面的每一页纸，都是我用指甲蘸着血和墨写的。李建明当年不仅倒卖有毒农药，还利用农药厂的名义走私，苏晓发现了他的走私账本，他就狠心下了手，把苏晓的尸体藏在了农药厂的废水池里。”
“废水池？”林砚猛地想起，利民农药厂的废水池早在2010年就被填平，上面盖了一栋居民楼，“我们现在就去挖！”
“没用了。”老周摇了摇头，眼里满是遗憾，“李建明在2011年就把尸体转移了，我也是偶然听到他和手下的对话，才知道他把尸体埋在了城西的乱葬岗。”
“城西乱葬岗！”小陈立刻掏出手机，“我现在联系技术科，让他们立刻过去！”
林砚点点头，目光转向李建国。他依旧蹲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李建明现在在哪里？”林砚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建国缓缓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我不知道。2011年之后，他就消失了，我再也没见过他。”
“你在撒谎！”王海涛突然怒吼，“当年你明明和他见过面，我在红光小区看到过你们！”
李建国浑身一震，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2011年，他找到我，说他欠了一大笔赌债，想最后走私一批农药还债，之后就远走高飞。我劝他自首，他不肯，还说要是我不帮他，就把念念的身世公之于众，让她一辈子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里。”
“所以你帮了他？”林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失望。
“我没帮他走私，我只是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赶紧走。”李建国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以为他走了，这件事就结束了，可我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回来……”
“他回来了？”老周猛地抓住李建国的胳膊，“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李建国的身体不停发抖，“他突然找到我，说他想拿回当年没来得及带走的走私账本，还说要杀了念念，永绝后患。我没办法，只能假装答应他，暗地里联系王海涛，想办法保护念念。”
原来，三个月前的种种反常，都是因为李建明的回归。林砚看着李建国，心里五味杂陈。他护着弟弟，护着念念，却用错了方式，一步步陷入了谎言的泥潭，最终无法自拔。
就在这时，老张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里满是兴奋：“林队，技术科在城西乱葬岗找到了一具女性骸骨，经过初步鉴定，骸骨的年龄和身高，都和苏晓吻合！另外，我们查到李建明的下落了，他现在化名‘陈强’，在邻市的一个码头当搬运工！”
“太好了！”小陈激动地攥紧拳头，“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抓李建明！”
林砚点点头，目光扫过锅炉房里的众人。老周终于重见天日，李建国即将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王海涛也卸下了多年的重担，而苏念，虽然终于知道了姐姐的下落，却要面对这残酷的真相。
“我也去。”苏念突然开口，眼里带着坚定，“我要亲眼看着凶手被抓，给姐姐一个交代。”
林砚看着她，轻轻点头。众人走出锅炉房时，天已经亮了，朝阳透过云层洒下来，照亮了布满灰尘的厂区。老周走在最前面，脚步虽然蹒跚，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李建国被小陈戴上手铐，他回头看了一眼苏念，眼里满是愧疚与不舍。
警车驶离农药厂，朝着邻市的方向疾驰而去。林砚看着窗外的朝阳，手里紧紧攥着那份档案袋。十二年的悬案，终于要画上句号了。可她知道，这句号的背后，是苏晓逝去的生命，是老周十二年的黑暗岁月，是李建国一生的悔恨，也是苏念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而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李建明，等待他的，将是法律最严厉的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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