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早上好。”
苏瑶一走出房门，守在门口的一排女仆就恭敬地躬身行礼。
“早。”苏瑶还有些不习惯，轻声回应。
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
“都说了今天我来！皮特，你快去休息！”沈砚舟穿着骚气的粉色沙滩裤，正试图从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厨师手里抢过平底锅，“今天我要让我妹妹尝尝她三哥的独家手艺！”
被称作皮特的米其林三星大厨一脸为难地看着沈屿：“二少爷……”
沈屿端着一杯鲜榨果汁，无奈地笑道：“阿舟，上次你进厨房，弄响的火警差点让澳洲海岸警卫队派飞机过来。你就放过这个厨房吧。”
“那次是意外！”沈砚舟不服气，“我今天感觉状态很好！”
沈澈从另一边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菜单，直接无视了沈砚舟，递给苏瑶：“瑶瑶，看看早餐想吃什么。皮特说今天有空运过来的海胆，可以做成蒸蛋。”
“哇，大哥你好偏心！”沈砚舟抗议。
苏瑶看着菜单上那些精致的菜品，又看了看沈砚舟手里的鸡蛋，笑了笑说：“我想吃三哥煎的荷包蛋。”
沈砚舟立刻得意起来：“听见没有！妹妹想吃我做的！”
最终，餐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精致早点，而在最中间，放着一盘被煎得有些焦，但摆盘却很努力的荷包蛋。
苏瑶尝了一口，很给面子地说：“好吃。”
“是吧！”沈砚舟一脸骄傲。
沈屿笑着摇了摇头，对苏瑶说：“别理他。吃完饭，想做什么？昨天你说想看珊瑚，我让管家把潜水设备都准备好了，我可以带你去我们岛屿南边的私人珊瑚礁看看。”
“潜水多累啊！”沈砚舟又抢着说，“不如去玩水上飞板！我教你，保证让你飞起来！”
沈澈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一锤定音：“今天出海。‘宁瑶号’已经备好了。”
“还是大哥霸气！”
“宁瑶号”是一艘长达七十米的超级游艇，流畅的线条宛如海上的艺术品。
游艇的甲板上，沈澈正在教苏瑶海钓。
他将她整个人环在身前，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一起握着钓竿。
“别用力，手腕要放松。”他的声音就在她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用心去感受，鱼咬钩的瞬间，钓线会传来一个非常轻微的震动，就像这样……”
他用手指，在她的手背上极轻地弹了一下。
“感觉到了吗？”
苏瑶的脸颊有些发烫，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她只能胡乱地点头：“嗯……感觉到了。”
“专心点。”沈澈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嗷呜！上钩了！上钩了！”不远处的沈砚舟大呼小叫，费了半天劲，拉上来一条巴掌大的小石斑鱼。
沈屿则悠闲地躺在太阳伞下，戴着墨镜喝着冰美式：“阿舟，你再这么喊，方圆十里内的鱼都被你吓跑了。”
“二哥你这是嫉妒！”
苏瑶被他们逗笑，刚一分神，手里的钓竿猛地向下一沉。
“动了！”她惊呼。
“别急，收线。”沈澈沉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的手掌加大了力量，稳稳地包裹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转动渔轮，“对，保持这个速度，慢慢来。”
在沈澈的指导下，一条漂亮的蓝色海鱼被拉出了水面。
“哇！瑶瑶你好厉害！”沈砚舟羡慕地跑了过来。
苏瑶看着那条活蹦乱跳的鱼，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灿烂的笑容。这几天，她笑的次数比过去十六年加起来都多。
海风渐大，吹得她头发有些乱。
沈澈很自然地抬手，将她被吹到脸颊的一缕碎发，轻轻掖到耳后。他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耳垂，温热的触感让苏瑶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
“起风了，进去吧。”他说着，脱下自己身上的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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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苏家别墅。
“砰——！”
一个古董花瓶被狠狠地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摔得粉碎。
“苏建成！你这个没用的废物！你倒是开口说句话啊！”刘梅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头发散乱，指甲上昂贵的水晶钻也断了好几个，指着沙发上如同枯木般的苏建成嘶吼，“你哑巴了是不是？从昨天回来就跟个死人一样坐着！这个家都要完蛋了！你倒是给我滚出去想个办法啊！”
苏建成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里一片死寂：“办法？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公司没了，房子被封了，账户里的钱……一分钱都动不了了。你让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不管！这一切都是你惹出来的祸！”刘梅尖叫着扑上去，指甲狠狠地抓向他的脸，“都是因为你！愚蠢！贪婪！听信那个王八蛋王德峰的鬼话！现在好了，你把我们一辈子都赔进去了！你还我钱！你把我的爱马仕、我的钻石项链、我的钱还给我！”
“你的钱？”苏建成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他一把将刘梅推倒在地，猛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刘梅！你好好想想，你嫁给我之前是什么样子！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老子辛辛苦苦赚来的？你现在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指责我？”
“你辛苦？你那是害了我们全家！”刘梅从地上爬起来，像泼妇一样嘶喊，“你要是没那么贪心，我们会落到今天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步吗？十五亿！整整十五个亿！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扔进水里去了！你现在还有脸在这里跟我摆你一家之主的威风！”
“我不贪心我能怎么办？”苏建成也彻底爆发了，面目狰狞地吼道，“要不是你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说张太太换了新款的保时捷，李太太在欧洲买了酒庄，王太太的儿子进了董事会！我需要去冒那个险吗？你以为我拼死拼活都是为了谁？”
“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那点可怜又可悲的男人面子！”
“啪——！”
一个响亮到极致的耳光，让整个客厅瞬间安静了。
刘梅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建成：“你……你竟然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这个除了花钱攀比什么都不会的败家娘们！”苏建成也疯了，双眼通红，“这么多年，你除了逛街打麻将还会干什么？公司的事你懂吗？你看过一份报表吗？你帮过我一点半点吗？现在出事了，你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一个人头上？”
“苏建成！老娘今天跟你拼了！”刘梅尖叫着，再次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两个人，再也没有了半分平日里富豪夫妻的样子，像最低等的市井无赖一样，在曾经奢华无比、如今一片狼藉的客厅里撕打成一团。
楼梯口，苏明哲和苏宇一脸麻木地看着这堪称闹剧的一切。
“爸，妈，你们能不能别吵了？”苏明哲烦躁地点燃一根烟，“现在吵架有什么用？能把钱吵回来吗？”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刘梅暂时停下撕打，转头对着大儿子开火，“你爸没用，你也一样没用！公司副总？这么大的公司，你除了会拿着鸡毛当令箭，还会干什么？现在公司说倒就倒，你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我能有什么办法？”苏明哲也爆发了，将手里的烟狠狠摔在地上，“公司里里外外，大事小事，哪一件不是爸他一个人说了算？他什么时候听过我的意见？现在好了，天大的窟窿捅出来了，反倒怪我没本事去补？”
“就是！”一直没说话的苏宇也跟着帮腔，“当初在饭桌上，我们都劝过你，说那个黑哥看着就不靠谱。爸你是怎么说的？你说我们是小孩子懂个屁！不跟我们一般见识！现在出事了，想起我们来了？”
“你们……”苏建成指着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气得嘴唇都在哆嗦，“好啊！真是我养的好儿子啊！现在一个个都来当事后诸葛亮，都来指责我了？你们开的那些几百万的跑车，你们在外面养着的那些嫩-模，你们在酒吧会所里一晚上几十万地花着，那些钱，都是从哪里来的？现在出事了，就想跟我撇得一干二净？”
“那本来就是我们当儿子的该得的！”苏宇理直气壮地吼了回去，“你挣钱不给我们花，你想给谁花？”
“说得好！”苏明哲也冷笑一声，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里全是鄙夷，“爸，你也别怪我们说话难听。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蠢！被人当猴耍得团团转还把人家当兄弟！现在搞成这样，把我们所有人都拖下水了！”
“逆子！你们这两个逆子！”苏建成气得眼前阵阵发黑，他抄起茶几上沉重的纯铜烟灰缸就想砸过去。
“你砸啊！有本事你今天就把我们都砸死在这里算了！”苏明哲梗着脖子，毫不畏惧地喊道，“反正这个家也完了！早死早超生！”
“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们这群讨债的白眼狼！”
“你以为我们想当你儿子？下辈子投胎，我宁愿当个路边的乞丐，也不想再进你苏家的门！”
“都是你的错！”
“是你蠢到家了！”
“你这个废物！”
整个别墅里，充斥着最恶毒的咒骂和最刻薄的推诿。亲情、体面、教养，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得粉碎，只剩下人性里最丑陋、最阴暗的自私和怨恨。
“砰！”
“哗啦——”
“你再动我一下试试！我杀了你！”
楼下，争吵声、打砸声、哭喊声、咒骂声混成一团，像是地狱里百鬼夜行的魔音。
二楼，苏娇娇的房间里。
她把自己反锁在里面，用被子死死地蒙住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的肉里，身体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
她听着外面那些熟悉的、此刻却又无比陌生的声音。
他们在互相咒骂，互相攻击，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最锋利的刀子，要把对方凌迟处死。
苏娇娇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家，会变成这样。
她曾经以为，钱是永远都花不完的，名牌包是可以闭着眼随便买的，所有人的羡慕和讨好是理所当然的。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已经很久没去学校了，她不敢面对学校里同学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幸灾乐祸。她以前的那些“好朋友”，现在连她的微信都不回了，还把她踢出了群聊。
她清晰地听到楼下妈妈在尖叫：“……都怪那个小-贱-人！都是苏瑶那个扫把星！因为她，我们家才这样！”
然后是爸爸更加疯狂的怒吼：“现在说这些还有他妈的什么用！当初是谁把她往死里打的？你以为沈家查不出来吗？他们这是要我们的命！”
苏瑶……
沈家……
苏娇娇把头埋得更深了，几乎要窒息。
她十六年来，第一次，真正感到了什么叫做……深入骨髓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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